玉荷手上端著托盤,這是她第一次送藥到西殿,平時輪不上她這個新進的藥婢。
她趁著送藥之人出去的空當,把藥盛了端進正殿。
玉荷揣著一顆歡跳的心行到榻邊,稍稍福下身:“王,大妃的藥來了。”
女子雙手執著托盤立于榻前,托盤里放著一碗騰著熱氣的藥汁,說著又往呼延吉跟前輕移了一步。
從旁看著,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藥是給呼延吉送的,而不是躺在榻上的江念。
“過來試藥。”
一個平平的聲音將玉荷靠近君王的腳步打斷,轉過頭發現說話之人是西殿掌事,木雅。
她的面上沒有多余表情,只有一貫的公事公辦。
玉荷稍稍垂下頸,執著托盤行到她的跟前。
木雅從旁拿過湯匙,盛了兩小盞的湯藥擱于一側,然后給玉荷丟了個眼色,示意她端起一盞喝。
玉荷照著她的意思,將花口盞放到嘴邊,蹙起眉頭,濃苦的汁氣,直直往鼻管里沖,她竟不知送藥還得以身試藥。
正在她猶豫之際,木雅的聲音再次響起:“喝了。”
她只好閉著眼,屏著氣,仰脖將湯藥往嘴里灌去,心里告訴自己,就算以身試藥,她也要接下這個差事,今日是她趁送藥之人不備,搶了差才得以進入殿內。
這樣的機會沒有第二次,她必須想辦法,只有靠送藥的契機才得以接近大王,也只有近身,方有機會入君王的眼。
在她絞盡腦汁時,木雅將試毒針插入另一個花口盞的湯汁中,試過無毒后,說道:“行了,退下。”
玉荷垂著雙手退到一側。
木雅支了幾個宮婢一齊行到榻間,開始喂藥,因人處于昏迷狀態,不能像往常那樣用湯匙,否則藥汁無法入喉。
一人將江念稍稍扶起,另兩人,一個端藥,一個拿竹簽,竹簽撬開嘴,入到齒間,再以一根極細的小竹管將藥緩緩滴入唇間。
這已經不是喂藥了,是將藥汁緩緩滲入體內。
玉荷發現立在一邊的君王雙目沉沉,背在身后的雙手緊握成拳,骨節因太過用力而發白。
終于,湯藥喂去了半碗,之后,宮婢把人重新扶躺好,再將碗器放回托盤。
玉荷看著碗底的殘藥,這個時候她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無聲息地端著托盤來,無聲息地端著托盤離開,這不是她要的。
一咬牙,不再猶豫,行到呼延吉面前跪下。
“大王容稟,奴婢斗膽,心中實在憂懼難安,王妃貴體違和,昏迷至今,奴日夜懸心,只盼大妃早日康泰,奴雖愚鈍不堪,卻曾隨家中略通醫理的老父學過幾分揉按的微末功夫,專為舒筋活絡,以防久臥之軀氣血凝滯、筋肉萎弱。”
伏地說罷,不見頭頂有任何回音,很想抬頭看一看,卻不敢,君王立在她余光的盡頭紋絲不動。
她敢冒死一言,也是揣度了人的心理,病重危急時,人們往往會不加選擇地嘗試各種治療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