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子掛上柳梢,清風不解意。
這座福神廟坐落在莊湖城郊,據說是前朝就已經建成了的,歷經戰(zhàn)亂不倒。
人們都說,這廟遇上了機緣,雖本朝獨尊儒術,這才幸免于難。
福神廟早已無人看守。
廟內東邊墻壁成了斷壁殘垣,梁上系著紅線的祈福牌的筆跡模糊。
而唯一不曾褪色的是正中的福神銅像,擦得锃亮。
頂上的橫梁結構“吱吱呀呀”的松動,像是老鼠在磨牙。
朱殷從木梁上一個筋斗地跳下來,嗷嗷伸了個懶腰,透過內開的門看外面天色,看來自己又昏睡過去了,昨天剛醒過來,但沒支撐多久就又昏睡過去了。
她摸著扁肚子,眼神在香案上逡巡,只有一盤桃子——快爛了。
但朱殷實在沒法挑剔,她才醒過來沒多久,這里的沒多久以百年計。
她本是福神座下燃燈童子,化作蟠桃在螭龍杖上歇息,因風伯石夷來福神仙翁洞做客時,他的坐騎風貍誤打了個噴嚏,所過處狂風大作,誤打誤撞,將她從螭龍杖上打落。
如今墜落人間,成了跟案上的一樣的爛桃子,身體破破爛爛,精神也破破爛爛。
朱殷斜倚在銅像上,翹著二郎腿,遙想從前風光,想到暢快處捏著桃子啃上一口,一入口,甘甜脆爽,朱殷兩眼放光,幾百年沒吃,這桃子竟比百花宴,曲水流觴還要好上三分。
待恢復了點氣力,朱殷大步流星就要往外走。
離了這破廟,三山五岳,江河湖海,任我漂泊。
“腿肚子怎么突然這么酸?”這才走了五步,再向前一步走在書院里得了頭名!值得慶賀!”吳孟津接著說:“但究竟是因為我的才氣,還是貴人相助,這我就不清楚了。
”“因為這篇文章是這位貴人拿我的文章去作講的,先生說‘透氣玲瓏,意蘊無窮。
’。
”“什么透氣玲瓏,意蘊無窮,傍我籬壁,拾我涕唾的賊子!”他說得憤世妒俗,幾近瘋狂,一籮筐的把他在書院里,世人眼里遭受的不公,凌辱傾瀉出來。
只有在無人的福神廟,無聲的夜間,他才敢泄露他內心最幽深,最陰暗,最丑陋的惡念釋放的淋漓盡致。
憑什么,就該他天生是厄星,走到哪,厄運跟到哪里。
“這些人通通該死!”余音振梁,堪驚天地。
“吵死了”朱殷從地上爬起來上,看見蒲團上赫然有一個人跪坐著,嚇了一跳。
活見鬼,這地方還真有人來啊。
自己怎么動彈不得,朱殷扣扣搜搜擠出一點靈力,幻化出一絲幻影,朝吳孟津飛過去。
此時吳孟津一杯入肚,臉上已經浮上了一層酡紅,抱怨完書院里的糟心事,突然覺得沒甚意思。
瀑布一瀉千里轉而小溪泛盡山行。
酒入愁腸,連他鋒利的眉眼也了軟化了三分,長睫毛低垂著,薄簾搖曳,方見映著燭火微光的眼底,駭人勾人,都說的上。
朱殷從未醉過,天上的瓊漿玉釀也醉不倒她。
這人看起來,倒像是醉了?“安靜了也好。
”困意消磨餓意,朱殷輾轉飛上梁間,把頭靠好,自在地閉上了雙眼,卻不曾看見吳孟津周身隱隱泛著陰鶩的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