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
殘陽晚照,煙云似火肆虐,舒卷流嵐,橘紅溫柔地眠于瓷黑磚,皇帝執筆在書案,林清則端坐下方,匯報北樾國議和的事宜。
林清則對面坐著昭明侯宋東華,皇貴妃宋萱玉的父親,林清則的外祖。
老侯爺精神矍鑠,雙目炯炯有神,眉眼鋒利,身上帶著軍人獨有的氣息,威嚴而肅穆,莊重而細密,左手手背上三指寬的傷疤是榮耀,是勛章。
他靜靜地坐在那里,不怒自威,忽然哂笑一聲。
和親?北樾挑起戰端,不料連失三城,七尺男兒不帶吳鉤,反將女子推入深溝!議和?迫使百姓水深火熱討生,史書寫不盡民間疾苦聲!
即使再唾棄北樾國的行事作風,接受議和才是泯滅戰火的唯一一抔水。
……
正事談完,接著便是聊家事了。
高座上的皇帝下意識以食指關節律動地敲響龍椅,隨后面上總算流露出淡淡的尋常百姓家父親對孩子的慈愛神情。
“書哲,出征前你向父皇請旨婚事自已讓主,可是心中已有佳人?你也老大不小了,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書哲是林清則的字,皇帝親昵地稱呼他。
林清則微微一怔,起身對著上座作揖,“回父皇,兒臣確實已有心上人,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皇認為什么人娶不得?”
話是這般講,但皇帝就算真不通意這婚事,林清則也不會善罷甘休。
“只要是身世清白的,知書達理的,氣量大的,沒什么娶不得的。”
這話說得好聽,氣量大?言下之意無非就是讓他的妻大度地給他多納幾房妾室,好開枝散葉!
他是皇六子,即便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早逝,四皇子林清然終日纏綿病榻,但大皇子林清軒也就是太子已經為云國皇室添了兩位皇孫!
而且除未及笄的三公主,大公主二公主也誕下皇嗣。
林清則明白皇帝究竟在著什么急,但他對那個位置沒興趣,他覺得就算他坐上了那個位置可能會是個昏君,還不如大皇兄坐著來得穩妥。
壓下雜多心緒,林清則彎腰拜下,“兒臣明白。”隨后又問宋東華,“外祖覺得呢?”
宋東華清了清嗓,聲音渾厚,“陛下說得在理,明事理的便好。”
明事理——有自知之明,非門當戶對、不能給他助力就不要湊上來。
開枝散葉、門當戶對,沈星璃一個不占,那又如何?
林清則平淡地投下一顆重磅炸彈,“兒臣心儀之人是男子。”
恍然間猶如石子擲入湖面,敲碎一池明鏡。
沉穩的皇帝和昭明侯拍著交椅的扶手而起,林清則從容跪下,“請父皇、外祖成全!”說完俯身叩首。
“你……你看上誰家的公子?蘇丞相家的還是謝尚書家的?”皇帝深吸一口氣,緩和了下,身后的大太監伺侯他坐下,宋東華也隨之落座。
蘇丞相家嫡次子蘇溪倚,謝尚書家嫡三子謝月臨是林清則幼時的伴讀,亦是他的好友,皇帝疑心他二人也不難怪。
“回父皇,他只是一個良家百姓。”林清則否認皇帝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