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鋪到草廟村的雪路被馬蹄踏得泥濘,雷天佑騎在黑馬上,玄色披風被寒風灌得鼓鼓囊囊,銀亮的腰牌在風雪里閃著冷光。
離著林家還有半里地,林正宗就帶著族人跪在雪地里迎接,一個個棉衣上落滿了雪,膝蓋陷進積雪里,卻沒人敢抬頭。
“賢婿大駕,林家上下蓬蓽生輝啊!”林正宗膝行幾步,凍得發紫的手扒著雷天佑的馬鐙,聲音抖得像風中的殘燭。
他身后的族人也跟著磕頭,雪沫子濺在臉上,疼得鉆心。
雷天佑翻身下馬,玄色勁裝的下擺掃過雪地,帶起一片冰碴。
他沒看林正宗,只徑直往院里走,皮靴踩在雪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像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
林家人趕緊爬起來,抖落身上的雪,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連咳嗽都得捂著嘴。
進了正廳,炭火燒得再旺,也驅不散滿室的寒意。
雷天佑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指尖在扶手上輕輕敲擊,目光掃過縮在下面的林家人,像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賢婿一路勞頓,喝口熱茶暖暖身子。”林正宗親自捧著茶盞上前,杯蓋碰撞的聲響在寂靜的屋里格外刺耳。
他明知道雷天佑為何而來,偏要裝出一副熱絡的樣子,眼底的慌亂卻藏不住。
雷天佑沒接茶,倒是底下的族人忍不住竊竊私語,聲音壓得像蚊子哼:
“看雷公子這臉色,怕是要翻舊賬了……”
“若雪這事做得糊涂啊,雷家哪能忍下這口氣?”
“聽說雷家三公子在益州城說一不二,咱們林家怕是要遭殃了……”
“可憐若雪姑娘,以后可怎么活?”
“噓!小聲點!沒看見雷公子的臉都黑了嗎?”
女眷們縮在角落,用帕子捂著嘴偷偷抹淚,有幾個膽小的,肩膀抖得像篩糠。
她們都知道,這種事落在哪個男人頭上都是奇恥大辱,雷天佑又是出了名的傲氣,今兒個怕是要血洗林家。
“砰!”
雷天佑忽然抬手,一掌拍在桌上。那厚重的梨花木桌竟像紙糊的一般,瞬間裂成數塊,茶杯茶盞摔得粉碎,滾燙的茶水濺在地上,冒著白煙。
林家人嚇得齊刷刷跪倒在地,連林正宗都腿一軟,癱坐在蒲團上。
“林伯伯,”雷天佑的聲音像從冰窖里撈出來的,帶著刺骨的寒意,眼球上布滿紅血絲,看著格外猙獰,“若雪在何處?”
林正宗慌忙爬起來,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小女……小女在房里歇著,我這就……這就叫人把她請來。”
“不必。”雷天佑站起身,玄色披風掃過地上的碎木,“我親自去看。”
他邁步往外走,靴底碾過碎瓷片,發出刺耳的聲響。兩個下人趕緊在前頭引路,腰彎得幾乎貼到地面,連頭都不敢抬。院子里的族人都僵在原地,雪落在他們的棉帽上,積了厚厚一層,卻沒人敢伸手去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