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抓我?”
陳建華猛地舉起手中那根染血的發帶,如同舉起一面帶血的戰旗!
他手腕上的鐐銬嘩啦作響,鮮血順著鐵鏈滴落在地上,暈開刺目的紅點。
“可以!”
“銬子,我戴了!”
他一步步向前,走向公安隊長,走向那黑洞洞的槍口,走向周永康驚疑不定的目光。
“但我倒要看看,你們今天,敢不敢當著這記者的鏡頭,當著這染著工人血、同志命的鐵證!”
“把我這個剛剛為國家簽下三百萬馬克創匯訂單、用命給廠子掙活路、替你們揪出李國富這條大蛀蟲的人,像條狗一樣拖出去!”
“我倒要看看,你們抓了我,明天德國人的訂單飛了,責任誰來扛?廠子里幾百號工人和家屬活活餓死,這血債又算在誰頭上?!”
“是算在你周永康頭上?!還是算在你背后那個躲在市里、現在嚇得尿褲子的孫明遠頭上?!”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在場所有人的神經上!
那兩個舉著相機的記者,手指僵硬地按在快門上,臉色變幻不定,鎂光燈再也閃不起來。
公安隊長的手,死死按在槍套上,指節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看著陳建華手中那根染血的發帶,看著床上抽搐的沈玉紅,再看向身后那些紅了眼的工人,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
周永康臉上的得意和兇狠徹底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戳破底褲的恐慌和色厲內荏。
“你……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污蔑領導,罪加一等,快,快把他嘴堵上!帶走!”
公安隊長深吸一口氣,猛地一揮手:“陳建華!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其他人,讓開!否則以妨礙公務論處!”
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執行命令,但語氣明顯松動了不少。
幾個公安再次上前。
趙德柱等人目眥欲裂,鋼釬鐵錘握得更緊!
“德柱!劉師傅!讓開!”
陳建華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廠長!”
“讓他們帶走我!”
陳建華目光如炬,掃過每一個工人悲憤的臉,
“看好廠子!看好設備!看好玉紅!看好……我們的鋼!”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劉師傅手中那塊剛剛淬煉出來、散發著幽藍光澤的特種合金鋼坯上,帶著無盡的囑托和決絕的信念:
“按圖紙,用命給我磨,淬火,組裝,德國人的訂單,必須按時交貨,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主動邁步,走向公安。
鐐銬嘩啦作響,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即將奔赴刑場的孤狼,悲壯而決絕。
沈秋癱坐在床邊,抱著昏迷的沈玉紅,看著陳建華被推搡著走向門口的背影,淚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刻骨的恨和絕望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