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朱厚照的話,王守仁張了張嘴,最后只能化為一聲嘆息,確實如朱厚照所說的,人心難測,海水難量,每個人都有私心,有了私心,那就會有貪官污吏。
有了貪官污吏,那就有利益糾纏,正所謂官官相護,想要依靠嚴刑峻法去杜絕人的私心,那是不可能的。
收回了思緒后王守仁笑著問道:“小兄弟想必也是官宦子弟,不知小兄弟對如今的朝廷怎么看?”
“爛唄。”
聽到王守仁的話,朱厚照搖了搖頭道:“滿朝袞袞諸公,有幾個沒貪的,這夏天的冰敬,冬天的炭敬,逢年過節的節敬,甚至連夫人小姐都有妝敬,人人都在貪,何來怎么看?”
聽到這話,原本只是隨口一問的王守仁不禁手指一抖,連手中的糕點都差點掉了,讀書人談論朝政是正常的事情,但也沒誰敢直接將滿朝文武都給罵一遍的。
“小兄弟你是真敢說啊。”
緩了一下后,王守仁才苦笑出聲,雖然他父親是吏部左侍郎,論權力地位,也只在那幾位閣老和尚書之下,可他也不敢說這話啊。
“有什么不敢說的。”
朱厚照無所謂道:“他們敢做,我還不能說嗎?”
“小兄弟好膽色。”
聞言,王守仁只能拱手說道,然后不再接話,朱厚照不怕死,他可不想跟著遭殃。
“我們走吧。”
見王守仁沒有接話,朱厚照也就沒有了繼續待下去的欲望,擺了擺手道,他本以為像王守仁這種人和其他人或許會有一些不同,不過現在看來,他還是小看了這個時代的禮教約束,哪怕是王守仁這種人物也不敢太過離經叛道。
看著朱厚照離去的身影,王守仁陷入了沉思,對方的身份恐怕不簡單啊。
剛才他只以為對方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現在仔細想來,對方說話的時候,他身邊那些隨從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顯然對方已經不是第一次這么說了。
如果對方只是普通的官宦家族,這些隨從早就讓人打死了,畢竟連自家主子都勸不住的話,這種隨從還留著干嘛?
不過這大明有人得罪得起滿朝文武嗎?
望著朱厚照身邊那嚴密的防護,王守仁的腦海閃過了一道驚雷,十六七歲,又口無遮攔,不怕得罪滿朝文武,身邊的人還習以為常,這樣的人,整個京師只有一個。
那就是剛剛登基沒多久的正德皇帝,朱厚照!
去年朱厚照登基的時候,他雖然也參加了大典,但他一個六品的刑部主事根本沒有資格靠近朱厚照,只能遠遠看了一眼,再加上當時朱厚照戴著皇冠,他也沒有看到朱厚照長啥樣。
不過他很確定,對方絕對是朱厚照,因為除了朱厚照,沒有哪個官宦子弟出門需要這么大的陣仗,再加上對方那口無遮攔的樣子,這絕對不是正常官宦子弟敢做,因為沒誰敢得罪滿朝文武。
“這大明要起風了。”
只是下一刻,王守仁深深嘆了口氣,如果對方真的是朱厚照,那么大明就真的要起風了,因為朱厚照對滿朝文武這么大的意見,以后肯定會想辦法改變,而改變則是代表著動蕩。
不過想歸想,王守仁也沒有將這消息傳出去的想法,因為他對如今的朝廷也同樣失望至極,家國大事已經成了那些高官顯貴的門戶私計,若是朱厚照能夠改變這種現狀,那自然再好不過了。
…
“皇爺,太后娘娘有請。”
在宮外逛了一個多時辰后,朱厚照被帶著人回了皇宮,只是剛回到乾清宮,便被張氏的貼身侍女攔了下來。
“幾位閣老是不是也在慈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