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裴肅身邊的時候,那人正與同僚在交談,眉眼間盡是凌厲鋒芒。
沉玉與他擦肩,他連余光都未掃過來半分,一身端肅朝服非但沒有斂去他的鋒芒,反被他的桀驁氣度襯得黯然失色。
沉玉恍覺,這人是在生氣?
尤其她注意到,裴肅垂在身側的手正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玉帶,這是他焦躁時慣有的小動作。
“上一次,小宋大人遞上來的那封《陳情書》,殿下很喜歡。”
太子妃的聲音忽然在沉玉耳邊輕輕響起,“殿下惜才,特意囑咐本宮,若是下次見著你,讓本宮務必和你夸一夸小宋大人?!?/p>
沉玉這才想起,她被冊封為縣主的那天,是趁空把宋思遠寫的奏折交給了前來宣封的內侍。
她不由心頭微動,對太子妃福身道,“多謝殿下抬愛,兄長不過是盡臣子本分罷了?!?/p>
太子妃帶著她踏入偏殿,一邊沖不遠處立著的太醫招了招手,一邊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沉玉一眼。
“本分二字說來容易,可做起來不過殿下說了,小宋大人的折子里有一句話寫得極好,‘兵者兇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殿下亦深以為然?!?/p>
太子妃話音落下,那太醫便上前行了禮。
太子妃點了點頭,尋了張椅子落了座,對那太醫道,“這是明懿縣主,你瞧瞧她的手,小姑娘家家的,別留下什么疤才好?!?/p>
“是?!?/p>
太醫恭恭謹謹地作揖,讓沉玉先坐下,又取了藥箱打開,最后才仔細地翻開了沉玉右手的袖口。
偌大的偏殿安安靜靜,苦淡的藥香味一下子就在沉玉的鼻息間散開。
她一邊看那太醫小心翼翼地給自己手背上的傷口去濃上藥,一邊聽太子妃又開了口。
“這兩年對北齊,朝中的議論聲就一直沒有斷過,主和的是一派,主戰的也是一派?!?/p>
沉玉下意識看了一眼給自己敷藥的太醫。
只見他神色如常,手上動作絲毫未停,仿佛太子妃所言就是再尋常不過的家常話而已。
而太子妃亦輕撫著平坦的小腹,繼續說著。
“陛下這些年身子骨雖硬朗,可邊關的折子卻是一日比一日急。陛下贊許主和派體恤民生的諫言,卻又對主戰派所奏‘北齊兵弱可圖’的折子多有嘉許?!?/p>
太子妃一邊說,一邊望著殿外的灼灼烈日,眼睫微垂。
“就好比這五月的天,日頭底下嫌燥,躲進陰處又覺著涼了,反倒叫人猜不透圣意了。”
“縣主這傷”
忽然,太醫開口,聲音平穩如在誦讀醫案。
“還需連敷三日雪蟾膏才好。”他邊說邊從藥箱中取出一個青瓷小罐,雙手遞給沉玉。
沉玉接過,笑著道謝,又柔聲問道,“還未請教大人尊姓,他日若需換藥,我也好知道該尋哪位圣手?!?/p>
“不敢?!碧t拱手作揖,恭敬道,“太醫院佟壽仁,但憑縣主差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