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徵十一年的春闈因為各地春汛災情不斷而延期了九日。
但即便如此,考試的那幾天京陵城里也是陰雨不斷,濕冷難捱。
待到開考的第三日天色稍微放晴了些后,郭氏便怎么都坐不住了,一心要去東禪寺的文殊殿給許稟承請香。
沉玉駁不過她,婆媳倆一大早就出了門。
一路上,郭氏對沉玉的冷嘲熱諷就沒有斷過,不是說她成天拋頭露面的不著家,就是說她接了私活也不見往家里貼補家用。
“我兒也是命苦,寒窗十年只為這一朝,要不是我這個當娘的記得給他去菩薩面前請個愿,誰還能體恤他那些數九嚴寒熬過日子?”
沉玉閉著眼,對郭氏的這些碎碎念充耳不聞。
郭氏說到后來也是口干舌燥,對著沉玉這么個悶葫蘆的性子她是打哪兒都瞧不順眼。
更別說許稟承出事那會兒,是她這個做婆母的親自把媳婦送上小轎供貴人享樂的,所以早在那時候郭氏就已經盤算好了,不管春闈許稟承考得如何,但是沉玉這個兒媳,遲早是要被她掃地出門的。
一個破鞋而已,哪里配得上她那仕途無量的好大兒。
馬車在郭氏的盤算中到了東禪寺,可等兩人下了車卻傻了眼。
不大的東禪寺寺門前擠滿了人,烏泱泱的一波接著一波,根本看不見路。
沉玉正犯愁要不要硬擠,忽聽一旁還未離開的馬車夫說道,“這東禪寺的文殊菩薩是最靈驗的,每每遇著京陵城里有恩科大考,寺前寺后都是人山人海的,除非”
沉玉心領神會,掏出一粒碎銀往對方掌心里一塞,笑道,“我們是外鄉人,不懂門道,還請大哥指點。”
車夫掂了掂銀子,咧嘴一笑,又沖沉玉伸出兩根手指。
“小娘子真是爽快人,您二位吶從東邊小道上去,繞去偏門,那是城里大戶人家走的,您給看門的小沙彌這個數兒,便能避開人群,先拜上菩薩。”
沉玉謝過他,帶著郭氏直往東邊走去。
郭氏雖跟著卻又有些不甘心,一路上嘀咕不停。
“二兩銀子,他們這是打劫啊,佛門凈地,菩薩”
“娘,菩薩都有順風耳,您可要謹言啊。”
沉玉實在有些忍不了郭氏的脾氣,當即就頂了她一句。
郭氏被她這么一噎愣了愣,又白了她一眼以后才快步地往前走去。
這東禪寺兩人都是頭一回來,沒想到外面門頭看著不大,里面幾座高低起伏的殿宇卻非常壯觀恢宏,令人嘆為觀止。
郭氏不認路,但順著人潮也很快就找到了通往文殊殿的石板道,沉玉跟在后面走得慢,片刻后便已瞧不見郭氏的身影了。
春闈當下,入寺的人大多都是來替家中學子請愿的,沉玉跑了兩步沒能追上郭氏,索性避開人群繞了道。
按著之前她與老柯的約定,今日日落以前,老柯肯定能趕回舊宅,所以這兩天沉玉一直都是心神不寧的。
當初隱隱猜想是一回事,可眼下即將揭曉真相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沉玉很矛盾,怕自己猜對了,可又怕猜錯了。
忽然,一衣衫體面的婆子莫名地站定在沉玉面前,瞪著她猛瞧的模樣仿佛如同見了鬼一般驚悚。
沉玉被攔住了去路,無奈只能同她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