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氣蒸騰,烤得田壟間的泥土都裂開了縫。
陳川小小的身子蹲在田埂上,費力地拔著一根比他胳膊還粗的雜草。
他才五歲,本該是撒嬌打滾的年紀。
可他現(xiàn)在,卻要像個老農(nóng)一樣,天不亮起來干農(nóng)活。
不遠處的母親蘭氏,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衣,面容憔悴,正佝僂著腰收割著地里的麥子。
只有在偶爾抬頭看到兒子時,那雙黯淡的眸子里,才會閃過一絲心疼。
幾個月前,陳川還不是這個樣子。
他閉上眼,還能回想起自家那座三進三出的大宅子。
回廊曲折,假山流水。
他穿著金線繡邊的錦袍,嘴里含著冰鎮(zhèn)的酸梅,躺在涼榻上聽丫鬟們講故事。
那時他以為,自己這穿越來的一輩子,就會在這潑天的富貴里躺平,當個逍遙快活的紈绔二代,爽到飛起。
誰能想到,一夕之間,風云突變。
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踹開了朱漆大門,宣讀罪名。
父親被當場拿下,戴上枷鎖。
后來他才從下人的竊竊私語中拼湊出真相——他那個便宜爹,不知怎么得罪了京城里一位權(quán)勢滔天的大人物,被人羅織罪名,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偌大的陳家,頃刻間灰飛煙滅。
家產(chǎn)查封,仆人散盡,只剩下他和母親蘭氏,像兩條喪家之犬,被趕了出來。
萬般無奈下,蘭氏帶著他,投奔了這戶遠在鄉(xiāng)下的親戚,張家。
……
晚飯時分,燥熱了一天的空氣總算有了一絲涼意。
廳堂正中,姨夫張鳴、姨母李氏和他們的兒子張若望,已圍著八仙桌坐定。
李氏扯著嗓子,只朝屋里喊了一聲:“若望,吃飯了!讀書辛苦,娘給你燉了肉!”
聲音里,沒有陳川和母親蘭氏的位置。
蘭氏默默地牽著陳川的手,從院角那間四面漏風的茅草屋里走出來,來到廳堂的角落,在那張矮小的破桌子旁坐下。
李氏端著菜從廚房出來,將一盤油光锃亮、香氣撲鼻的紅燒肉,重重地放在了兒子張若望的面前,臉上堆滿了笑:“若望多吃點,補補腦子。”
另一盤青菜,則隨意地擺在桌子中央。
做完這一切,她才仿佛剛看到陳川母子似的,將手里一碗黑乎乎的野菜糊糊和兩個硬得硌牙的窩頭,不耐煩地“砰”一聲頓在他們的小桌上,連一眼都懶得多看。
張若望在母親的催促下,大口嚼著肥美的肉塊,滿嘴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