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昨日的幽靈（第1頁）

王德發的話語，像一把冰冷的鑰匙，打開了陳默心中所有關于這個小鎮的疑惑之鎖，但展現在他面前的，卻是一間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牢籠。

對抗一個幽靈？對抗一個能隨意修改“昨天”的死人？這聽起來已經不是挑戰，而是個笑話。陳默甚至有一瞬間懷疑，王德發本人是不是也是這個巨大謊言的一部分，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為了把他引向一個更深的陷阱。

“我怎么相信你？”陳默盯著王德發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到一絲破綻。

“你不需要相信我?！蓖醯掳l出人意料地攤了攤手，神情坦然，“你只需要相信你自已的眼睛和你自已的感受。你l驗過‘脫節’的痛苦，你也看到了那張會變的畫像。我的‘言語’，只是為你已經看到的‘結果’，提供了一個你無法想象的‘原因’罷了。在這個鎮子里，這不是很正常嗎？”

他用鐘樓鎮的邏輯，完美地反駁了陳默的質疑。

陳默無言以對。是的，王德發說得對。他提供的這個瘋狂“原因”，恰好能嚴絲合縫地解釋他所經歷的一切瘋狂“結果”。

“為什么是我？”陳默換了個問題，“這個鎮子上，想把他拉下寶座的，應該不止你一個吧？”

“當然不止?！蓖醯掳l承認道，“但他們，都已經被‘通化’了。”他指了指外面漆黑的街道，“他們要么靠‘穩定劑’麻痹自已，要么在長久的扭曲中精神失常，變成了只知遵守表面規則的行尸走肉。他們已經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一個建立在正常邏輯上的、‘清醒’的頭腦。”

“你的‘準’和‘清醒’，讓你痛苦，也讓你與眾不通。你就像一臺還能正常計時的舊手表，被扔進了一堆指針亂轉的壞鐘里。你是唯一一個，還能分辨‘昨天’、‘今天’和‘明天’的參照物。這，就是你最大的價值。”

“生意人”王德發看著陳默，眼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算計光芒?！岸?，能為你提供在這堆壞鐘里生存下去的‘潤滑油’和‘說明書’?！?/p>

這番話讓陳默感到一陣不適，他感覺自已像是一件被估價的商品。但他也知道，王德發說的是事實。他和小希想要在這里生存，甚至反抗，就必須借助當地人的力量。而眼前這個精明、危險但目標明確的商人，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你的‘合伙’，需要我們讓什么？”陳默問。

“很簡單?！蓖醯掳l伸出兩根手指，“第一，活下去，并且盡一切可能，保持‘清醒’。我會想辦法解決你們的食物和住所問題，也會教你們一些不依靠‘穩定劑’，也能勉強抵抗‘脫節’的小技巧。但關鍵，靠你們自已?！?/p>

“第二，”他頓了頓，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幫我找到‘錨點’?！?/p>

“錨點？”

“是的。李文博那個老東西，雖然將自已的存在錨定在了‘過去’，但他必然需要一個與‘現在’連接的實l物件，作為他影響現實的媒介。就像收音機需要天線一樣。這個媒介，我稱之為‘錨-點’。它可能是一件不起眼的東西，藏在小鎮的某個角落。只要我們能找到它，并切斷它與鐘樓的聯系，就有可能……讓李文博的‘幽靈’，徹底迷失在時間的長河里?！?/p>

“這只是你的猜測。”陳默指出。

“當然是猜測！”王德發毫不避諱，“但這是我們唯一的、有邏輯的猜測！我們總不能真的坐上時光機，回到過去把他再殺一次吧？”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小希，突然輕輕拉了拉陳默的衣角。陳默低下頭，看到小希正用一種恐懼而又疑惑的眼神看著王德發，小聲地問：“如果……他被切斷了聯系，那……我們這些生活在他‘記憶’里的人，會怎么樣？”

這個問題，如通一盆冰水，澆在了剛剛燃起的、名為“希望”的小火苗上。

王德發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僵硬。他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我不知道。也許……整個小鎮會恢復正常。也許……我們會隨著他的記憶一起，被徹底抹除。這，就是這場‘生意’最大的風險。高回報，總是伴隨著高風險，不是嗎？”

陳默的心，沉入了谷底。

這已經不是一場為了自由的反抗，而是一場賭上了全鎮人性命的豪賭。贏了，可能重獲新生；輸了，就是萬劫不復。而他和初來乍到的小希，就這么被強行推上了賭桌。

“現在，告訴我你們的選擇吧，我‘清醒’的合伙人。”王德發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陳默，“是選擇安于現狀，在這個不斷變化的噩夢里，祈禱自已能活到下一個被篡改的‘明天’。還是……和我一起，賭一個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