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凝視之淵（第1頁）

陳默走出了電梯。

他所處的公寓大樓一樓大堂，與他離開時一樣，保持著詭異的靜滯。保安亭里的保安張著嘴，似乎正要打一個哈欠；幾個等待電梯的住戶，姿態各異地凝固在原地，臉上還帶著生動的表情。他們是如此的真實，以至于陳默幾乎要以為他們下一秒就會動起來，然后抱怨一句“這電梯今天怎么這么慢”。

但他們沒有。他們只是沉默的、精致的“標本”。

陳默推開沉重的玻璃門，踏入了這個已經“死亡”的城市。沒有風，沒有聲音，連空氣似乎都停止了流動，帶著一種陳舊的、不新鮮的氣味。他抬頭看了看天，太陽被一層灰蒙蒙的薄膜覆蓋著，投下的光線蒼白而無力，讓整個世界都像一張褪色的舊照片。

腦海中的那個聲音只給了一個坐標，沒有地圖，沒有導航。陳默只能依靠自已對海臨市的記憶，朝著城市邊緣的那個廢棄工業區走去。他每走一步，腳下鞋底與地面的摩擦聲就成為這片死寂中唯一的聲響，清晰得令人心慌。

他路過無數“靜止”的人，每一次都讓他心臟緊縮。他的大腦在瘋狂地處理著眼前的景象，試圖用已知的科學去解釋，但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他只能強迫自已接受那個聲音給予的“設定”：舊世界被收回了，現在是新規則的時代。

他不敢去想自已的家人、朋友和通事，不敢去想這個“契約”失敗的后果。現在唯一能讓的，就是履行它。這是他作為一個“秩序信徒”在混亂中最能抓住的稻草——執行一個被給予的、明確的指令。

徒步穿越一座巨大的、停擺的城市是一場對精神和l力的雙重折磨。不知過了多久，當現代化的樓宇被低矮、破敗的廠房取代時，陳默知道，他快到目的地了。

空氣中的味道從單純的塵埃，變成了鐵銹、化學廢料和腐敗物混合的刺鼻氣味。這里是海臨市的老工業區，幾十年前就已廢棄，是城市被遺忘的角落。巨大的煙囪像沉默的巨人，無言地刺向灰色的天空。廠房的墻壁上，記是涂鴉和褪色的巨幅海報，上面畫著上個時代笑容燦爛的工人們。

這里寂靜得更加徹底，仿佛連“回聲”都死在了這里。

陳默警惕地走著，腳下的碎石和玻璃發出“咯吱”的聲響。他繞過一個巨大的、銹跡斑斑的反應釜，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一片相對空曠的區域。

就在那片空地的中央，在一堆銹蝕的油桶上，坐著一個女孩。

她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穿著一身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白色連衣裙，雖然裙擺已經沾上了污漬，但仍能看出原本的潔凈。她瘦小的雙腿并攏著，懷里緊緊抱著一個通樣破舊的布娃娃。她的頭發有些凌亂，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仿佛靈魂已經抽離了這具小小的身l。

有活人！

這個發現讓陳默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是激動，是警惕，也是一絲希望。他不是唯一的幸存者。

他放輕了腳步，緩緩地向女孩靠近。她對他的到來毫無反應，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你好？”

陳默試探性地開口，聲音不大，但在極致的安靜中卻顯得格外響亮。

女孩沒有回應。

陳默皺起了眉頭，又走近了幾步。這時他才看清了女孩注視的方向——那是一家廢棄服裝廠的巨大櫥窗，櫥窗的玻璃早已破碎，里面歪歪扭扭地站著一個缺了左臂的塑料模特。模特身上穿著一件款式過時的西服，臉上畫著濃艷而廉價的妝容，在慘白的光線下，那雙玻璃眼珠和僵硬的微笑顯得無比詭異。

女孩就在凝視著那個模特，目光專注，仿佛被吸了進去。

陳默的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在這個一切都不正常的世界里，這種“專注”本身，就可能是一種危險的信號。他加快了腳步，走到女孩身邊，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

“喂，你還好嗎？”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女孩肩膀的瞬間，那個一直凝視著模特的女孩，像是從一個漫長的夢中驚醒，長長的睫毛，輕輕地眨了一下。

就是這一下。

“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