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兆晗專心致志地開車,鐘霽也不擅長和陌生人交談,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前方。他之前查過這家餐廳的位置,離他們學(xué)校不遠,穿過西門前的這條街,左轉(zhuǎn),繼續(xù)向前,再行駛過兩條街,這是一家開在一個小型藝術(shù)館內(nèi)的餐廳。陸兆晗點餐前先詢問了他的口味,之后點了餐廳的招牌菜與鐘霽的愛好。
他打量了一下鐘霽,然后說:“冒昧的問一下,你看起來年紀不大,為什么會在做外賣員的工作?”
“我已經(jīng)滿十八歲了,我不是童工。”鐘霽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問題,他并不想對他坦白真正的理由。
聽到這,陸兆晗笑了一下,“我不是對你有偏見的意思”,之后他又說,“我在想,是我的過錯讓你遭受了這么大的損失,而我的公司正是起步階段,需要招實習(xí)生,”他緊緊盯著鐘霽說,“鐘先生你有意向來嗎?”
他不等鐘霽回答,又說:“只是一些文職的工作,很輕松,你就當作是我的賠禮道歉。”
鐘霽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心里冒出一絲疑惑,他們只是剛認識,因為陰差陽錯的車禍扯上關(guān)系,為何他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這么有利于他的賠償,鐘霽甚至懷疑他是否是想碰瓷,或者是傳銷組織的成員。但是他面容清朗、身材挺拔,舉止彬彬有禮,鐘霽曾在寢室問了室友他的車的標志代表著什么,室友說那車的價格搜出來都令人咂舌,他想不通這么樣的自己也會有可以被他惦記上的東西嗎?就算是要騙他去做傳銷,他也沒有親人可以欺騙了。
鐘霽帶著滿腔的疑惑拒絕了陸兆涵的提議,他說不需要另外的賠付,只要求他可以繼續(xù)做外賣的工作,因為這是他所有兼職里工資最高的一項。
陸兆晗聽到這個回答也沒有表示異議,他說他會為鐘霽安排好一切,要鐘霽安心。之后兩個人默默的吃著菜,臨走時,陸兆晗還說以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之后他們原路返回,鐘霽要去上課,陸兆晗也有事要處理。
這場奇妙的相逢本來在這里畫上了等號,可是沒過多久,鐘霽又再次遇見了陸兆晗。
那天他在超市上夜班,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街道上很多店鋪都已經(jīng)關(guān)門,外面黑黝黝的,已經(jīng)有半個小時沒有一個客人造訪這間黑暗海面的燈塔,但是鐘霽還要再上一個小時的班。這時,陸兆晗突然打開門走了進來,他看起來很勞累,眉宇之間有一抹困倦。他看到鐘霽,似乎有些驚訝,但他的面色表情總是很淺淡與短暫,一瞬便消失不見。鐘霽想起他說自己的公司剛剛起步,他猜想陸兆晗應(yīng)該是加班到半夜來買點夜宵。果然,陸兆晗拿了一杯咖啡,要了一份即食三明治。他站在收銀臺前,與他面對面,鐘霽這才發(fā)現(xiàn)他身量真的很高,他微微低下頭,看著鐘霽的臉,他說:“好巧,鐘先生也在這附近工作嗎?”
“是的,你也是在這附近工作嗎?”鐘霽回答。
“我的公司在xx大廈22—27層,就在對面。”他說。
鐘霽記起那個大廈,是附近的地標建筑,從里面走出來的人大概都是商務(wù)精英,他笑了笑,說:“那也不算巧了,這么久才發(fā)現(xiàn)。”
陸兆晗也笑了一下,說:“最近才搬過來。”
那天開始,鐘霽時不時會看到陸兆晗到店里來,他們也漸漸熟悉起來,陸兆晗工作大概真的很辛苦很認真,他總是會點一杯咖啡,不加糖也不加奶。他經(jīng)常加班,有時八點回家,有時十點,有時十一點。鐘霽騎著車路過那棟大廈的時候偶爾會想起陸兆晗,他本以為他如外表一樣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富家公子,原來他也會加班到深夜。有錢人也過著這么辛苦的生活嗎,至少他的生活在某些方面看上去與自己一樣辛苦,那么多的工作,需要堅持到更深的夜之后才能得到喘息的機會。但是陸兆晗的生活肯定比他的更幸福,他看起來很年輕,他的世界是十八歲剛剛步入大學(xué)并且肩負母親的病痛的鐘霽所不能對比的。
每天黃昏的時候,落日在他們便利店所在的小樓后面降落,街道分割了落日余暉,那些紅色的光線在對面大廈的玻璃窗面上流動,看起來憂郁而悲傷,它們被反射到街道的另一邊,落在漸漸融進夜晚的路邊小樓,帶來一點點似乎在燃燒的落日余溫。
友人
青城醫(yī)院在這座城市的邊緣,距離鐘霽不算遠。鐘霽和陸兆晗在一起半年后便同居,他們在鐘霽假期的時候會搬到這棟郊區(qū)的別墅,平時都住在鐘霽大學(xué)和陸兆晗公司附近。鐘霽的母親自從做過手術(shù)之后,便一直在醫(yī)院里調(diào)養(yǎng)。青城醫(yī)院是私人醫(yī)院,人流量少,很適合病人手術(shù)之后的觀察、調(diào)養(yǎng)。鐘霽的母親很不走運,她的手術(shù)不算成功,術(shù)后癌細胞又擴散了幾次,她便一直在醫(yī)院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