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嗯了一聲。
江讓說:“你還會說別的話嗎?”
空氣安靜了一秒,江讓聽到一道輕輕的嗓音如是說:“我心悅你。”
佛口蛇心偽君子33
失明的時日對于江讓來說,實在太過陌生、不適、怪異。
逼仄的暗色仿佛一道粘稠的黑色紗網,將他整個人都網羅在其中,偏偏那暗色并非全然的黑暗,反倒恍若蒙了一層渾濁灰塵的銅鏡,霧蒙蒙的、透不進光。
這對一個乍然失明的人來說,無疑是難以適應的。
明明仍是如此熟悉、清晰的世界,可偏偏命運弄人,如今的他已然無法親眼所見。
許是因為失去了光明,周遭世界一切的感受全部都加倍地降臨在他的身體與理智之間。
他能夠敏銳地聽到簌簌風雨淋過枝葉時帶起的喧嘩聲,林間蟲鳴鳥叫時而近在咫尺、時而又遠在天邊。
江讓時常會被它們吵得睡不著覺。
已是深秋,崖底shi冷慘厲的冷風總如陰魂般撲向木屋的罅隙處,再一點又一點陰寒地滲入骨縫之中,恍若一柄緩緩凌遲的刀鋒。
每當這個時候,難忍而熟悉的疼痛便會再次造訪。
頭顱中似是有一柄鋒銳的利劍在攪弄一般,它們殘忍地幾乎將他的頭顱掀翻,蜂擁而至的痛苦仿佛將他整個人都倒吊了起來,而他只能搖搖晃晃地任由它們寸寸侵蝕自己的理智。
江讓從來都是個極其擅長忍耐痛苦、不喜暴露自我的人。
即便痛得眼前模糊、面如白紙,若是不熟悉他的人,也依舊無法察覺到他的異常。
畢竟,他看起來太‘正常’了。
平靜溫和到仿佛永遠不會變的面頰,紋絲不動、削瘦雅致的肩頸,至于男人面頰上的蒼白,仿佛只是一幅未曾涂抹色澤的美麗畫卷。
他從未想過,原來,這個世界上,除卻江飛白那孩子外,還有人能夠看破他的偽裝。
幾乎是在江讓犯病的第一日開始,那個救下他的青年便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因為視不可及,江讓便只能從對方匆匆的腳步聲、帶著顫意的嗓音、溫暖出汗的掌心感受到幾分焦急、關心、恐懼。
那人身上的氣味其實并不好聞,灰撲撲的塵埃氣息、隱約的血腥氣、還有些許并不令人生厭的汗水氣息。
可不知是不是因為當時的他已然疼得意識模糊了,江讓反倒覺得那人的身上的氣息叫他心中莫名安定、松懈。
這對男人來說,其實是一件十分值得警惕的事情,可江讓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
早在他在這人面前卸下那層偽善君子的面具后,那張天衣無縫的皮,只會逐漸四分五裂,消弭無蹤。
恍恍惚惚、水霧彌漫間,江讓自尖銳的耳鳴聲中聽到青年急得險些要哭出來的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