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能料想到少年抗拒的模樣,所以,他只能是沉默、馴服的受害者。
他絕不會任由自己和江讓站到對立面。
畢竟,到最后,他是要和讓寶過一輩子的人。
過一輩子,自然不能心有芥蒂,否則日子還怎么過得下去?
……
六月的天已經逐漸熱起來了。
高考的
理想主義利己男17
黑沉沉的陰云壓在薄暮深黛的山尖上,珠簾般的雨幕悄然落下。
它們先是細細的、潮shi的,像水蒸氣,隨后,順著風起,逐漸凝聚在一塊,變得沉甸甸的,瓢潑而下。
大雨打shi了灰黃的泥土,將它們攪弄得渾濁不堪,院中的廣玉蘭再也承受不住那般shi條條的攻擊,慘白的花瓣一瓣又一瓣地零落入泥,再也支不起清雅的身姿。
天地一片灰暗,唯有那疊矮矮的土瓦屋內燭光滟滟,燭淚緩緩劃下,膠在油膩膩的木桌上。
農村里頭通電本就難,一旦遇上大雨,便也只能靠著家中積攢的蠟燭度日。
靠坐在桌邊的中年男人鬢邊已然因為過度的勞累白了幾分,他抽著手中的旱煙,半晌不吭聲。
而在他身前,正跪著一個腰桿挺得筆直的清雋少年。
因著結婚的事兒,阿媽已經在一旁勸了許久,若是從前,江讓多少還肯聽一些,今日也不知是出了什么鬼,寧肯死愣愣地跪在地上都不肯松口半分。
阿爸又抽了口煙,瞥了眼站在一邊規規矩矩、不被允許參與家事的江爭,低咳一聲,打定主意似地斬釘截鐵道:“結婚的日子不變,讓寶他媽,甭跟他說多,這小子鉆死胡同了,到日子了,就是壓著也得叫他把這婚結了。”
跪在地上的少年頓時受刺激似地站起身,江讓很少有這般情緒外放的時候。
但此時,面對封建大家長毫不講理的逼婚,他再也難以忍受,紅灼灼的眼眶shi意逼人,咬牙大聲道:“……不講理!我今兒話就放這了,這婚,我就是死都不結!”
“混賬東西,你給我跪下——”
阿爸被氣的將煙槍狠狠敲在桌案邊,咳嗽得額露青筋。
一旁的阿媽趕忙幫他順氣,面露焦色,眼尾的魚尾紋深深紋入血肉,她對江讓道:“讓寶,你聽話,阿爸阿媽都是為你好,成家立業,得先成家啊!結婚后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阿爸阿媽再不管你了成不?”
江讓閉了閉眼,忍耐地抿唇,他深深看了眼一旁始終垂著頭,一言不發、宛若被人操控的傀儡人一般的兄長,深呼吸一口氣,雙膝再次用力砸在硬實的土地板上。
屋外的雨很大,可江爭依舊聽見了少年腿骨撞在地上的聲音,沉悶、壓抑,仿佛有無形的鎖鏈正壓著他的脊背,可少年卻始終挺直了脊骨,不曾彎曲一分。
分明是那樣斯文、易碎的容貌,怎么會露出那般鋒銳、不屈、冷漠的神色呢?
少年似乎很清楚自己與這個沉在老舊思維的家庭格格不入,所以他不會用自己學到的知識去嘗試螳臂當車地說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