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大半年來他的日子頗有些難熬,因為他和陸沉的關系已經擺在明面上,無論寧太后是怎樣的性情,都很難接受織經司的首腦和軍方魁首穿一條褲子,若非禁軍還處在沈玉來的控制之下,恐怕她晚上都不敢讓年幼的天子獨自就寢。
因此讓蘇云青邊緣化是一個必然的過程。看在陸沉的面上,寧太后的諸多安排顧及到了蘇云青的體面,她盡可能直接讓下面的三位提點辦事,明面上依舊給予蘇云青足夠的尊重。
只是這終究會讓蘇云青的處境越來越尷尬。
一念及此,蘇云青喟然道:“不辛苦,盡職罷了。”
“這樣僵著沒有必要。”
秦正搖了搖頭,溫言道:“我知道你不是舍不得這個官位,陸沉那邊肯定也給你留了位置,待會我會向陛下奏請,罷免你的織經司提舉一職,往后你就去幫陸沉做事吧。云青,從當年你加入織經司開始,我就很欣賞你的才干和忠耿,這十幾年你為大齊出力良多,沒有必要繼續夾在中間。”
周遭一片寂靜。
蘇云青望著秦正真誠溫潤的目光,心中塊壘逐漸消散,拱手一禮道:“多謝大人成全。”
秦正不復多言,看向眾人道:“老夫要入宮了,諸位自去做事,不必相送。”
對于他三言兩語就定下現任提舉蘇云青的前途,這些織經司的官員并無任何詫異,相反他們似乎覺得這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
所謂理該如此。
“恭送大人。”
眾人整齊行禮,目送秦正登上馬車。
那些隱藏在周遭角落里的織經司密探,他們崇敬的視線緊緊追隨著那輛普通的馬車。
不久之后,馬車在和寧門外的廣場邊緣停下,秦正看了一眼恢弘巍峨的皇城,隨即整理衣冠邁步向前。
等他來到和寧門下,內侍省少監苑玉吉已經在此恭候。
行走在熟悉又陌生的皇宮里,秦正目不斜視,規矩一如當年。
及至文德殿偏殿,寧太后已經屏退其他宮人,只留下那位心腹女官若嵐。
“老臣秦正,拜見陛下。”
秦正一絲不茍地行禮。
寧太后不等他跪下,便目視苑玉吉扶住,然后起身道:“秦卿無需多禮。”
秦正沒有強行大禮參拜,順勢直起身來。
寧太后發現他和三年前離開京城時相比,容貌并未蒼老太多,可見這三年他在桑梓之地過得還算舒心。
想到這里,她微笑道:“三載不見,秦卿風采依舊,哀家甚慰。”
秦正從容答道:“不瞞陛下,老臣這幾年盡享天倫之樂,又得悉我朝邊軍大敗強敵光復河山,仿佛年輕了好幾歲。”
寒暄過后,君臣二人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