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邊距離約有三四十丈的時候,景軍數(shù)百騎勒住韁繩,景帝隨即策馬前行十余步,望著對面那個異軍突起的年輕主帥。
陸沉讓身后親兵停下,同樣前行數(shù)步,朝著對面的景國皇帝拱手一禮。
無比安靜又肅殺的戰(zhàn)場上,一邊是當今最強王朝的帝王,一邊是扶大廈之將傾的新貴,他們隔著大略三十丈的距離遙遙對望。
在這個距離上,景帝勉強可以看清陸沉的面容,那是一張連他都為之驚嘆的年輕面龐,俊逸又沉穩(wěn),氣質(zhì)格外突出。
七年前他
【以牙還牙】
相較于十天前頗為穩(wěn)妥的布置,今日景軍的陣型出現(xiàn)了不小的變化。
六個萬人隊分成左、前、右三軍,各軍都是一萬人在前一萬人在后,呈現(xiàn)出極其厚實的架勢。
大將珠格領(lǐng)一萬步卒,與五千天子親軍共同護衛(wèi)著最中間的天子華蓋。
另有兩萬步卒拖于后方,兩支騎兵萬人隊分列左右肋部,最后一萬輕騎則孤零零地落在景軍大陣左后方,與本陣相距數(shù)十丈。
從陣法上來看,景帝布下的是極為標準的鶴翼陣,此陣主帥位于中后部,兩翼伸縮自如,乃攻守兼?zhèn)渲巍?/p>
以景帝的指揮之能和這支精銳景軍的素質(zhì),布置一個幾近完美的鶴翼陣沒有任何難度,問題在于左后方那支多出來的騎兵萬人隊,不僅嚴重破壞了陣型整體的美感,更加深了突兀且多余的感覺。
戰(zhàn)場之上游騎縱橫,齊軍斥候很難越過對方鉤織的界線,去打探景軍后方確切的兵力,但也能大體查明虛實。
軍陣情報很快就送到齊軍陣地王旗之下,眾將無不皺眉沉思。
李承恩左右看看,當先說道:“王爺,敵軍那支騎兵或許是承擔(dān)著最后打掃戰(zhàn)場的作用。”
這個推測看起來有些荒謬,景軍固然占據(jù)著一定的優(yōu)勢,還沒達到可以輕易洞穿齊軍陣地的地步,以景帝這段時間表現(xiàn)出來的謹慎,又怎會白白浪費一支騎兵?
其他人大多不贊成李承恩的看法,不過在想清楚對方這一手的用意之前,沒人冒然開口爭辯。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出乎他們的意料,陸沉并未糾結(jié)于此,淡然道:“戰(zhàn)場之上,莫要跟著敵人的節(jié)奏走,只要你生出這個念頭,就已經(jīng)踏入敵人的陷阱。所謂以正合以奇勝,首先便要堅定自己的信念,凡事當以我為主。此戰(zhàn)具體的謀略,這兩天本王已經(jīng)對你們分說清楚,此刻無需多想,先頂住景軍的第一波攻勢?!?/p>
眾將瞬間清醒過來,不再糾結(jié)景軍那支孤懸于外的騎兵萬人隊,迅速前往各自部屬所在的陣地,只有飛羽軍都指揮使厲冰雪留了下來。
“景帝有沒有放下戒心?”
她湊近問道。
陸沉的視線依舊向著遠方,平靜地說道:“這半年來我做的所有布置都是在為打消他的疑慮,包括方才在陣前故意扮出絕境孤忠的形象,只為讓他相信我軍已經(jīng)步入絕境。從他的反應(yīng)來看,至今他頂多放下六成戒心,此人心機之深實屬罕見,難怪慶聿恭這么多年一直被壓制。若非杜兄拼死讓他重傷,恐怕他不會走出如今這一步。”
聽他提起書生杜為正,厲冰雪亦面露敬意,繼而道:“夫君,需要我和飛羽軍搏命之時,切不可有絲毫猶豫?!?/p>
“好?!?/p>
陸沉輕輕點頭,隨即扭頭看了一眼中軍之后。
那里是他手中僅有的后備兵力,被鎮(zhèn)威軍和汝陰軍團團包圍在中。
與軍容嚴整甲胄鮮明的邊軍相比,那支后備軍人數(shù)不過萬,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沒有不同,但細究便能發(fā)現(xiàn)他們的目光匯聚在陸沉身上,且有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虔誠和狂熱。
陣中有一抹略顯苗條的身影,被一眾魁梧高大的士卒圍住,但她明顯是所有人的核心。
見陸沉回頭望來,她冷肅的面龐線條稍稍柔和。
兩人對視一眼,也僅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