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并未多言,從烏巖手中接過湯碗,看著碗中黑乎乎的藥湯,輕嘆一聲之后緩緩飲盡。
即便隔了一段距離,慶聿恭依舊能聞到那種刺鼻的味道。
漱口之后,景帝又讓太醫把脈診斷,然后才對慶聿恭說道:“原本朕還想同你聊一聊陸沉的兵法,眼下卻是沒有興致了,改日吧。”
慶聿恭起身道:“陛下請保重龍體,臣等自當盡心竭力為君上分憂。”
景帝微微頷首,慶聿恭便行禮告退。
約莫一炷香之后,景帝緩步來到太華池畔,身邊只有田玨一人相隨。
若是有人能來到景帝面前,就會發現這位傷疾纏身的大景天子雙眼精光內蘊,只不過這世上沒人有這樣的資格,而景帝平時從來不會表露出這樣的神態。
轉瞬之間,景帝眼中的光芒褪去,恢復到先前那般略顯黯淡的模樣。
“在你看來,慶聿恭有沒有察覺朕的真實情況?”
“陛下的布置囊括所有細節,常山郡王除非親自出手相逼,否則他肯定想不到陛下的傷勢已經大概痊愈。”
田玨死板的語氣一如往常,但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這一年多的時間里為了隱藏這個秘密,他究竟付出多少心力,甚至都不敢和妻子同床共枕,就是怕睡夢中泄露只言片語。
景帝雙眼微瞇,望著湖面說道:“其實朕要騙的人不是他,亦非朝中文武百官,只是做戲便要做全套,不如此不能騙過南邊那個年輕人。然而沒想到朕變成將死之人,朝中這些人反倒變得溫順,或許他們是怕朕在臨死前發狂,于是一個個收斂鋒芒,整天在朕面前扮演溫厚純良的忠臣,這應該算是意外之喜。”
田玨敬佩地說道:“陛下一步十算,陸沉定非陛下的敵手。”
身為景帝真正的股肱之臣,田玨知道天子最開始的傷勢確實很重,其一是那場近距離的baozha對天子經脈的損害,其二便是那些碎鐵釘引發的傷風之癥。
大抵是因為上蒼保佑,天子挺過了傷風之癥,后續又以常人難以想象的毅力修復自身經脈。
田玨曾在景帝練功時護法,因此他知道那種幾乎是剜心碎骨的劇痛有多么恐怖,每次天子運功完畢就像是從水里撈起來一般。
他無數次捫心自問,自己肯定無法挺過那種折磨。
“一步十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