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通點頭贊同,又遲疑問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還沒有想好。”
陸沉坦誠相告,徐徐道:“雖然我和蕭叔將韓忠杰按在家中,但是此人對于京軍依然具備很深的影響力,無論是陳瀾鈺的金吾大營還是元行欽的驍勇大營,很多中堅將領都對韓家十分尊崇。李適之如今是江南門閥魁首,朝中各部衙都有他的親信,即便他在京察風波中損失不小,卻也沒有大傷元氣,至于李宗本……”
“禁軍。”
陸通簡明扼要地點出關鍵。
陸沉應道:“禁軍主帥沈玉來和我不是一路人,而且我懷疑他沒有掌握現在的禁軍。先帝在時,禁軍只有一萬人,那時候沈玉來應該可以做到全盤掌控,后來禁軍擴充至四軍五萬人,我覺得李宗本、韓忠杰和李適之往里面安插了很多親信,他們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如今哪怕薛南亭保持公允的立場,這三人在京城依然有絕對壓倒我的實力。”
“關鍵在于你沒有確鑿的證據。”
陸通輕聲一嘆,斟酌道:“僅憑桂秋良留下的那條似是而非的線索,想要指控皇帝弒君弒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你揭開這個蓋子,李宗本等人會不顧一切殺了你,即便這會引起邊軍震動。”
陸沉默然。
看著他冷峻的神色,陸通稍稍猶豫,最終還是直白地說道:“沉兒,我知道先帝待你恩重,你能在短短幾年間位極人臣,先帝的提攜和信重是最關鍵的因素,但是斯人已逝,就算要報答先帝的恩情,你也要顧惜自身。”
言外之意,跟李宗本決裂的風險太大,直接弒君更是最愚蠢的選擇。
“我不否認想幫先帝報仇,但是我眼下陷入糾結不完全是因為先帝的恩情。”
陸沉敞開心扉,坦誠道:“父親,你從這件事里看不出李宗本究竟是怎樣的人?”
陸通一愣,旋即恍然。
陸沉繼續說道:“為了皇位,他敢聯合韓忠杰和李適之毒害先帝,這足以說明他極其冷血、自私和瘋狂,而韓忠杰和李適之同樣是只顧自身利益的奸佞。這三人最看重自己屁股下面的椅子,為此絕對不會心慈手軟。先前我覺得他們對我的態度是打壓,盡可能形成平衡的態勢,但是現在想來,他們甘心止步于此嗎?不殺了我,他們如何繼續掌握權柄享受榮華富貴?”
陸通沉聲道:“沒錯,這是一個死結。”
“所以我這些天一直在做準備,就是不想莫名其妙死在他們手里,這三人連先帝都敢毒害,更何況是我這樣一個武勛?至于邊疆安穩,在他們看來最差的結果也就是死守衡江天塹,偏安江南醉生夢死有何不可?”
陸沉深吸一口氣,凜然道:“我不光是要為先帝報仇,更是為了自保,或許我自己的小命沒那么重要,但是父親、妻兒、江北的將士們,這么多人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怎敢對此事不屑一顧?”
陸通剛要開口,屋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秦子龍的聲音響起:“國公,小人有事稟報。”
陸沉道:“進來。”
秦子龍邁步而入,繞過屏風來到二人近前,先向陸通行禮,然后對陸沉說道:“國公,譚正剛剛回報,兩個時辰前許佐許大人入宮,領受右相一職,同時辭去先前兼任的御史大夫。許大人隨后進言天子,直言李適之不宜兼領吏部和翰林院,李適之便辭掉翰林學士一職,依舊為吏部尚書。”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陸沉隨即問道:“誰是新任御史大夫和翰林學士?”
秦子龍答道:“新任御史大夫為原淮州刺史姚崇,翰林學士則是原定州刺史陳春。”
聽到這兩個熟悉的名字,陸沉心念電轉,很快就想明白這兩位繼任者的立場。
他按下心中翻涌的思緒,從容贊道:“這位許大人果然不同一般。子龍,你先下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