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張旭、陳瀾鈺兩人和陸沉爭執的時候,還是最后陸沉一時沖動離開朝堂,李適之都不曾火上加油。
難道是因為前不久京察的結果,讓這位吏部尚書不得不偃旗息鼓暫掩鋒芒?
穿過和寧門悠長的門洞,似乎是感應到身后的目光,李適之稍稍放慢腳步,轉頭看向薛南亭,恭敬地說道:“薛相。”
旁邊的官員見狀知趣地走開。
行走在明媚的陽光中,薛南亭輕聲問道:“李尚書今日為何一言不發?”
李適之坦然道:“下官不通軍務,又從未插手過后勤供給,豈能胡亂妄議?再者,有薛相和榮國公在前,朝中大事定有解決之法。”
薛南亭不置可否,感慨道:“秦國公這性子……也虧得陛下仁德,否則哪有那么容易收場?!?/p>
李適之雙眼微瞇,邊走邊說道:“薛相不必多慮,秦國公畢竟還年輕,早晚會沉下心來。方才薛相也說過,秦國公從送進宮里?!?/p>
厲冰雪將臉盆放在桌上,輕嘆道:“你啊……就不能稍微忍耐一些?”
“沒事,不用擔心?!?/p>
陸沉果真用清水洗了一把臉,然后接過顧婉兒遞來的面巾。
厲冰雪看向神態從容的父親,心中漸漸回過味來,道:“罷了,你們男人家總是心里有數,你們談事吧?!?/p>
隨即帶著顧婉兒離開花廳。
陸沉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隨后返身落座。
“既然你已經早就做了決定,為何不肯告訴她們?”
厲天潤雙手攏在身前,溫和地望著陸沉。
“原本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還沒想好如何做,剛好今日陳瀾鈺和張旭先后撞了上來,我便趁勢為之?!?/p>
陸沉此刻眼中早就沒有了怒色,平靜地說道:“老相爺苦心孤詣,風燭殘年還在維系大局,甚至不惜動了李適之的心腹裴方遠,只是希望我能離開泥潭。老人家這些年幫過我不少,說實話我不忍他繼續煎熬。既然如此,我略微表現得放肆一些,接下來無論是御史的彈劾還是天子的申斥,我老老實實全部接下便是,想來這樣可以讓宮里那位安心一些?!?/p>
“以退為進,不失為明智之舉?!?/p>
厲天潤點了點頭,又道:“張旭這個人很別扭,你在朝堂上斥責他的那些話,認真說起來其實怪不到他頭上。過去兩年里,雖然他有過支持天子和韓忠杰的舉動,但是做得不過分,絕大多數時候還算公允,否則你真當蕭兄是泥捏的性情?偏偏這樣一個人,又想忠心為國又想獨善其身,這才造成他尷尬的處境。”
陸沉輕聲道:“厲叔,很多時候愚忠才是最大的禍患?!?/p>
“所以我沒說你做的不對。”
厲天潤眼中飄起一抹風雪,繼而道:“至于陳瀾鈺……莫說我看不透他,恐怕連蕭兄都看不透。按說他入京的時候并非年輕小輩,不至于被人輕易腐蝕拉攏,可是這兩年看下來,他竟然比張旭還要偏頗。你跟我說句實話,陳瀾鈺是不是蕭兄和你的暗手?”
陸沉迎著他深邃的目光,坦然道:“我問過蕭叔,不是?!?/p>
蕭望之在這種事上絕對不會欺騙陸沉,厲天潤聞言微微皺眉道:“這般說來,你故意污名自身確實是最好的選擇。京中這潭水越來越深,你早日北上也好,免得深陷其中,最后難以脫身?!?/p>
陸沉緩緩舒出一口氣,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已經完成對老相爺的承諾,只要那些人不再弄出幺蛾子,往后京城的是非曲折與我無關,任由他們折騰便是?!?/p>
厲天潤喟然道:“希望如此?!?/p>
【何為貴】
京城乃天子腳下,朝堂上的動靜很快就會傳到坊間。
絕大多數人都對前段時間的京察風波津津樂道,擁有數千名年輕讀書人的太學格外關注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