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兩項人事安排針對陸沉的意義比較明顯,雖然談不上如何苛待,難免會讓陸沉心里不舒服。
薛南亭思考良久,最終在李宗本和李適之這對君臣關切的注視下,緩緩點了點頭。
……
置身于寬敞明亮的端誠殿內,薛南亭雙唇緊抿,腦海中不自覺地想起前天在御書房的場景。
從大局來看,無論誰是定州刺史,只要沒有動陸沉的軍權和邊軍將士的待遇,薛南亭都不需要心懷愧疚。
再者官場便是如此,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他身為左相必須做出取舍。
要么硬撐一段時間然后眼睜睜看著李適之拜相,要么同意對方的提議,用丁會接任定州刺史換許佐跨過那道檻進入中書。
但這終究有違當年薛南亭對陸沉的承諾,或許陸沉早已忘記,那是他們程,豈能胡亂為之?今日韓忠杰能以武勛之身入兵部,明日是不是丁尚書能接替陸沉執掌定州都督府?”
這位自入京以來屢遭排擠的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氣,正色道:“臣請陛下三思!”
【有所不為】
在前天舉行的密會中,君臣三人各有所求。
薛南亭已經意識到朝堂上存在某種難以預測的風向,他確實需要許佐這樣一身正氣志同道合的重臣并肩前行,也是為了堵死李適之的拜相之路。
李適之則以此為交換,讓做了八年兵部尚書的丁會挪一挪位置,讓這個明面上最親近的同伴更進一步,同時可以遵循天子的心思,用丁會這樣忠心且聽話的大臣制衡陸沉。
從這一點來說,李適之主要是為了天子而動。
至于李宗本,之前在御花園中被陸沉強硬地頂了回來,他只能另辟蹊徑。
這一連串的調動背后,李宗本是為了讓韓忠杰能夠順利起復,暫且不去想軍務大臣或者京營主帥的要職,一個兵部尚書至少不會引起文武百官太強烈的抗拒。
但是他沒想到意料中陸沉反對的場面還沒出現,蕭望之第一個挺身而出。
百官眾目睽睽之下,李宗本必須要給蕭望之足夠的尊重,這其實是對他自己的尊重,因為這是朝廷的體面。
“國公啊。”
李宗本心念電轉,緩緩道:“你說的確實有道理,不過朕今日當著列位卿家的面,也想替韓忠杰說一句話。前年冬天朝廷籌謀北伐,是朕一意孤行,與他人無關。薛相、陸卿家、許卿家都上奏進諫,只可惜朕沒有采納,以至于倉促出兵。考城之戰,韓忠杰確有指揮上的失誤,不過戰場瞬息萬變,誰又能永不犯錯?”
蕭望之靜靜地聽著,并沒有急切地反駁。
群臣更是如此。
李宗本輕嘆一聲,似乎有些動情:“韓忠杰領軍出戰,初期連戰連捷,拿下太康等地也為后面陸卿家的反攻打下一個基礎,而在考城戰敗后,他沒有想著逃走保命,主動領兵斷后,雖然有指揮不當之責,但也不算無藥可救。大抵而言,北伐前期的劣勢是因為朕思慮不周,不能全怪下面的將士們。”
如果他是毫無鋪墊地說出這番話,自然沒有多少說服力。
然而朝會開始之初,他便當眾頒下一道罪己詔,如今便成為非常有力的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