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顏術斟酌道:“陛下,臣回京后了解過當日在皇家獵場發生的一切,四皇子所用的鉤沉之毒,以及那書生所用的火藥,恐怕不能說和常山郡王毫無關系。據臣所知,這兩年軍中只有常山郡王用過火藥攻城,而且只有郡王麾下的人才懂得配置威力足夠的火藥?!?/p>
“這不重要。”
出乎兀顏術的意料,景帝淡淡道:“朕一直沒有動老四,本身就是想摟草打兔子,將慶聿氏一并解決。慶聿恭或許有所察覺,即便他暗中給那書生提供一些便利,這也是人之常情。對于朕和慶聿恭來說,先前那盤棋的對弈已經結束,便沒有必要耿耿于懷。若是一定要魚死網破,朕沒有必殺慶聿恭且不引起內亂的把握,他同樣沒有殺死朕然后掌控大局的底氣,圖一時意氣只會便宜旁人。”
兀顏術不禁默然。
站在他的角度來看,天子在受傷之后面對復雜的局勢,不如直接以重兵圍殺慶聿恭永絕后患,哪怕會因此引發難以預料的內亂。
景帝似是知曉他的心思,靠著椅背望著池中波瀾,輕聲道:“夾谷氏必須要覆滅,否則朕就不能震懾其他人,但是這個時候若逼反了慶聿氏,其他三姓乃至那些中小部族肯定不會坐視。朕當然知道怎么做最省心最痛快,然而想要維系大局就必須懂得隱忍和克制。古往今來歷代王朝,不斷妥協和斗爭才是永恒的主流?!?/p>
兀顏術愧然道:“臣受教。”
景帝笑了笑,滿含期許地看著他:“再者,朕還沒有到油盡燈枯之時,自然不需要魚死網破。如今大景內憂外患,很多事情朕可以解決,只是有一件事需要你為朕分憂?!?/p>
兀顏術垂首道:“請陛下吩咐?!?/p>
景帝不急不緩地說道:“南齊一旦收到朕受傷的消息,他們肯定會亂上一陣,說不定也會上演一場好戲。利用這段時間,你要幫朕撲滅哥舒魁的野心。朕一直沒有調動西北邊境的精銳大軍,便是等你去那里掛帥。記住,朕給你一年時間,要徹底打痛打殘代國的生力軍。朕暫時不需要西北高原那片貧瘠的土地,朕只要哥舒魁再無動彈之力?!?/p>
兀顏術深吸一口氣,領命之后又問道:“陛下,臣是否要格外重用夏山軍?”
他知道夏山軍的三萬精銳主力一直在西北邊疆駐扎。
所謂格外重用,自然有另外一層含義。
景帝卻搖了搖頭,目光愈發幽深,道:“不必,一視同仁即可。滅骨地是慶聿恭的左膀右臂,亦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倘若你區別對待,他肯定能及時察覺。你要記住,打殘代軍是朕唯一的要求,切莫自作主張干礙大局?!?/p>
兀顏術立刻應道:“臣明白了,請陛下放心?!?/p>
景帝望著他說道:“你的資歷已經足夠了,再有這一仗的軍功打底,將來便可成為新君的輔弼之臣?!?/p>
兀顏術連忙謝恩,同時心里泛起一陣感傷。
天子為何要先對代國下手,兀顏術沒有刨根問底,也沒問天子后續的安排。
他只知道一點,即便大景天子坐在輪椅上,依然有能力讓這世間風云變幻。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今日之后】
慶聿懷瑾回到王府之時,得到闔府上下的迎接,尤其是那些忠于慶聿氏的精銳護衛,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近來城中風聲鶴唳,雖然還達不到人人自危的地步,但局勢緊張是不爭的事實。
這種情況下,慶聿懷瑾一直被留在宮中,誰敢保證她能絕對安全?
擔心自然不可避免。
好在她終于平安回來,而且還是宮里派馬車送回,前后都有合扎武士保護,這讓所有人都心中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