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稱得上涇渭分明。
武勛班列之首,兩位元帥并肩而立。
撒改低頭看著地面,仿佛地上有著稀奇的玩意,對身后的動靜恍若未覺。
另一邊就是那些景廉貴族圍攻的主角,大景常山郡王、南院元帥、掌控著夏山軍和防城軍這兩支大軍、素有軍神之美譽的慶聿恭。
他的表情談不上絕對的平靜,畢竟是人就會有情緒的外放,尤其是他做了十來年的南院元帥,為大景朝戎馬半生,如今卻被滿殿武勛群起而攻之,心靜如水這四字不切實際。
但是要說他有多么憤怒和惶然也不至于,他臉上的神情看起來更像是濃重的疲憊,又帶著幾分悵惘。
龍椅之上,今年整整四十歲的景帝靜靜地看著下面的亂象,既沒有出言袒護慶聿恭,也沒有采納那些武勛激烈的彈劾。
似乎他不知該如何決斷。
然而慶聿恭實在太了解這位陛下的心性,此刻他的沉默本來就是一種偏向。
如果他有意保護慶聿恭,無論是讓那些武勛閉嘴,還是給慶聿恭一個懲處都可以平息事態,偏偏是這種沉默的態度,才會讓沖突愈演愈烈。
按說慶聿恭也可以為自己出言辯解,雍丘之敗關系到方方面面的原因,他本身的指揮并不存在太大的問題。
可他同樣什么都沒說。
文臣班列之中,尚書令趙思文的心情極度復雜。
身為齊人血脈,他這個文臣之首其實說話分量不夠,起碼眼下那些瘋狂攻擊慶聿恭的景廉貴族不會真心畏懼他,但他仍舊想替慶聿恭說幾句話。
先前鹿吳山之敗傳回大都的時候,他便建言景帝暫緩雍丘之戰,最好是讓慶聿恭領兵回撤暫時轉入防守態勢。
只可惜景帝沒有采納他的建言,慶聿恭亦無力抗拒那道圣旨。
平心而論,趙思文知道天子的想法,用南齊邊軍消耗慶聿氏的力量無可指摘,畢竟慶聿恭在坊間的名望太高,慶聿氏又太強大,長此以往不是好事。
但是,身為執掌朝廷政務的尚書令,趙思文很清楚慶聿恭對于大景的意義。
如果放任那些野蠻的景廉貴族將慶聿恭踩進泥地里,這對大景來說有百害無一利。
要站出來么?
趙思文悄悄抬眼看向龍椅上的大景天子,心中喟然一嘆。
他現在無法揣測天子的想法。
在他的預想中,天子借著雍丘之敗的由頭,對慶聿恭訓誡一番,再稍稍剪去他的權柄,如此便足夠了。
趙思文一直在等合適的契機出面,然而眼下看來,天子似乎不想只做到那個程度。
“何至于此?陛下未免太心急了……”
趙思文心中默念,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