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搖搖頭,然后直白地說道:“朕想在王愛卿之外另設一位上將軍,由他們二人共領北衙六軍。”
王晏此刻反倒不好開口,否則有攬權之嫌。
郭從義問道:“不知陛下準備提拔何人?”
如果天子口中說出“陸沉”二字,郭從義反倒會松口氣,因為這項任命絕對無法讓滿朝公卿同意。
李端平靜的目光掃過陸沉,在王晏身邊停下,淡淡道:“大將軍劉守光。”
劉守光的資歷足夠勝任執掌北衙的上將軍,而且這個人選基本不會引起朝臣的反對。
問題在于,劉守光調任北衙,誰來接替他的南衙大將軍之位?
李端繼續說道:“朕準備對南衙建制進行一番調整。劉卿家赴任北衙之后,南衙十二軍改為三位大將軍共領。南安侯侯玉掌虎威、寧威等四軍。郭樞密暫時兼任大將軍一職,轄制平威、強威等四軍,等過段時間朝廷公推有了合適的人選,你再移交這四軍之權。”
侯玉的心情很煩躁,因為他原本和劉守光分掌十二軍,如今卻被天子一句話砍掉兩軍,可是經歷過先前的出丑,眼下他委實沒有底氣出聲反對。
郭從義本應感到喜悅,他身為樞密已經位極人臣,如今天子又將京軍一部分軍權交到他手中,這可是無上的恩寵和信任。
然而這位樞密使臉上的表情頗為沉重,問道:“陛下,此舉——”
李端再次打斷他的話頭,略顯強硬地說道:“李景達將振威軍帶去定州都督府,
【送君一程莫彷徨】
從古至今的王朝,君臣之間的權力爭斗便是一個永恒的命題。
一般而言,只要不是王朝末期,君王大多能占據一定的上風,這是皇權至上的基本體現,也是這個世界最重要的運轉規則。
大齊經歷元嘉之變以后,皇權不可避免地遭受較為嚴重的打擊,李端只能選擇放低身段和江南世族合作,并且讓渡出一部分權柄,以此保證大齊國祚的延續。
這就是京軍被江南世族掌控的緣由。
便如那天在觀云臺上李端對陸沉所說,他十來年如履薄冰并不夸張。
誠然,江南世族不是鐵板一塊,其中分為好多股涇渭分明的勢力,李端可以利用他們相互制衡,從而確保自己的皇位穩固。
但是歷朝歷代,哪位君王可以容忍京軍長期握于他人之手?
細究起來,李端這次對京軍將帥的調整不算過分,畢竟大部分軍權還會握在那些人手中。
陸沉攜收復大片故土之功,以國侯之爵晉升大將軍,也不過是暫領三軍、不到四萬人而已。
但是對于百官而言,這是一個非常明確的信號,若是這一步直接退讓,后續會更加麻煩。
滿朝重臣悉數跪地勸諫,仿若李端做出一個無比荒唐的決定,以至于他們只能選擇這種激烈的態度。
至于實情究竟為何,兩邊心里都非常清楚。
一片跪地的大臣中間,依舊站著的陸沉顯得十分惹眼。
他對這個局面有所預料,然而此刻親眼目睹仍舊感到震驚,以及不由自主地對天子生出一抹同情。
可他又能怎么做呢?
當日在觀云臺上他便勸過天子徐徐圖之,針對那些中下級將官的調換或許會遭遇一些曲折,但不至于引發集體性的反對。
如果天子見好就收,想必今天這場議政會很順利,但他急切想要改變京軍的上層格局,這毫無疑問會激起這些重臣的抗拒。
陸沉心里泛起一陣無力感,他的根基在邊軍,即便功勞再大也無法扭轉這種強大的群體意志,總不能在文德殿上演全武行,用武力逼迫這么多重臣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