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繼續給淮州增兵,接下來只會從劉守光分管的南衙六軍中抽調人馬,這家伙總不能冷眼旁觀。
然而比李景達年長幾歲的劉守光雙眼盯著身前的地面,仿佛光禿禿的金磚上有一個絕世美人。
殿內一片寂然。
片刻過后,眾人耳畔傳來天子平靜的聲音:“此事暫且放下,眾卿家先議一下對邊軍將士的嘉賞?!?/p>
其實對于這場發生在淮州境內的戰事,不光蕭望之早有預料,滿朝公卿也不覺得意外。
北燕身后的景朝終究不會一直坐視淮州由齊朝掌握,從這場戰事的規模來看,對方顯然不是簡單的試探,而是真有攻取淮州的打算。
不過廣陵和青峽兩場大勝來得恰到好處,至少可以暫時打消北邊的野心,讓承平歲月延續幾年。
樞密使郭從義年過五旬,淡淡道:“啟奏陛下,依臣拙見,邊軍將士的封賞和撫恤可參照往年舊例,有功將帥或可賜爵嘉賞?!?/p>
“那在郭樞密看來,蕭望之該賜何等爵位?”天子又問道。
郭從義鬢發微白,然而身體依舊硬朗,那雙老眼里精光熠熠,不慌不忙地道:“青峽之戰,敵軍折損近四萬兵力,可謂振奮朝野的大勝。如此大功,理當以郡公之爵相贈。”
齊朝的軍功爵位分為八等,即親王、郡王、開國公、開國郡公、侯、伯、子、男。
從當年李仲景立國大齊到現在,一百六十多年的時間里從未有宗室以外的臣子在生前被封為親王,郡王便已是終點。
齊朝皇室對于軍功爵位的封賞非常謹慎,當今天子即位之后,僅敕封兩位國公,一人已經離世,另一人也已致仕。
郭從義自己也只是侯爵,而蕭望之和厲天潤僅是伯爵,這和齊朝奉行的守御國策有關,沒有開疆拓土的戰功自然難以提升爵位。
龍椅上的天子沉吟不語。
左邊一位文臣平靜地反駁道:“樞密大人,請恕下官看法不同。蕭都督確有功勞,然而若非靖州厲都督提前洞悉偽燕的陰謀,命麾下最精銳的飛羽營渡江而下馳援廣陵,恐怕這座后方重鎮已經落入敵人之手。蕭都督本意應是賭敵人拿不下廣陵,然后在青峽一帶與敵軍主力決戰,倘若廣陵陷落又該如何?”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是兵部尚書丁會。
其人膚色白凈,語調抑揚頓挫,繼續說道:“蕭都督這是行險之舉,全靠靖州都督府為其托底。當然,青峽之戰大勝理應嘉賞,但郡公之位顯然不妥。”
郭從義面色淡淡,似乎毫不介意對方的反駁,悠然道:“那依丁尚書之見又該如何封賞?”
丁會看了一眼龍椅上的男子,拱手道:“茲事體大,理應圣裁。”
郭從義頷首稱是。
殿內再度陷入沉寂。
“陛下,臣認為郭樞密和丁尚書所言皆有道理,不如取折中之法,加封淮州都督蕭望之為侯爵,其他將帥循例封賞?!?/p>
一道中正平和的聲音打破這略顯詭異的沉默。
這聲音的主人面容清癯,身軀昂然,正是當朝右相薛南亭。
天子思忖片刻后說道:“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