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在哪里（第1頁）

就在她即將靠近，能看清那女士半張側臉輪廓時，一陣強烈的眩暈感猛地襲來！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模糊……

“唔……”穗穗發出一聲細微的囈語，濃密纖長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似乎想要抵抗那股將她拉離夢境的力量。

窗外，月光如水。

而在遙遠的千里之外，一艘燈火通明的江輪正破開夜色，全速航行在返程的江面上。

頭等艙的房間里，一位面容憔悴卻難掩清麗優雅的婦人，正緊緊攥著一張剛剛譯出的電報稿。她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身體微微顫抖，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滾落在電報上，洇濕了墨跡。

“婉儀，別哭了，父親既然說有重要線索，這次一定……”她身旁一位氣質儒雅、面帶憂色的男人低聲勸慰著，正是周老先生的女兒周婉儀和女婿宋明哲。

“明哲！”周婉儀猛地抬起頭，眼中是近乎瘋狂的光芒，混合著極度的絕望和一絲不敢置信的希冀，“‘疑似小寶’！父親用了‘疑似’！他從不輕易說這樣的話！一定是……一定是有了確鑿的發現！快！讓船長再快一點！三天！我們必須在宴會前趕回去！我要親眼看看那個孩子！我的小寶……我的小寶可能真的……”后面的話，她哽咽得再也說不出來，只是將電報死死按在心口，仿佛那是溺水之人抓住的唯一浮木。

宋明哲看著妻子瀕臨崩潰卻又被巨大希望點燃的模樣，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也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激動和忐忑。三天后的華洋商會晚宴……那個叫陸穗穗的孩子……會是他和婉儀失散了整整四年的女兒嗎？時間從未如此漫長，也從未如此充滿揪心的期待。

三天時間，在穗穗焦灼的期盼中，終于緩慢地滑過。

華洋商會晚宴當晚，陸公館燈火通明，氣氛莊重而熱烈。穗穗被打扮得如同從童話里走出來的小精靈。她穿著那件選定的粉色蓬蓬紗裙，層層疊疊的裙擺像盛開的芍藥花，襯得她肌膚勝雪。烏黑柔軟的頭發被心靈手巧的梳頭娘精心盤起，點綴著幾顆細小的珍珠發飾，腦后還留了兩縷俏皮的卷發垂在肩頭。頸間戴著陸承澤特意為她挑選的一條細巧精致的鉆石小項鏈，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芒。

“爹地！穗穗好看嗎？”穗穗站在穿衣鏡前，緊張又興奮地轉著圈圈，粉色的裙擺旋開，像一朵小小的、流動的云。

“好看。”陸承澤蹲下身，仔細地幫她整理了一下裙擺，深邃的眼眸里映著女兒光彩照人的小臉，充滿了驕傲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我們穗穗是今晚最漂亮的小公主。”他伸出手，穗穗立刻將自己的小手（紗布已經拆掉，只留下淡淡的紅痕）放進爹地寬厚溫暖的大掌中。

“那我們快走吧！”穗穗迫不及待地拉著爹地的手往外走，大眼睛里閃爍著明亮如星的光芒，“去找媽咪！”

陸承澤的心微微沉了一下，面上卻不顯，只是握緊了女兒的手：“嗯，走。”

市政廳宴會廳被裝點得金碧輝煌，璀璨的水晶吊燈將每一個角落都映照得亮如白晝。空氣中彌漫著高級香水、雪茄和食物的混合氣息，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西裝革履的紳士們與身著華麗旗袍或洋裝的淑女們低聲談笑，悠揚的管弦樂流淌其間，營造出一種浮華而虛幻的氛圍。

陸承澤帶著穗穗一出現，立刻成為了全場的焦點之一。作為西川城手握重權的督辦，他本身就是矚目的中心。而此刻，他臂彎里那個粉雕玉琢、如同洋娃娃般精致可愛的小女孩，更是吸引了無數好奇、驚艷、探究的目光。

“陸督辦，這位就是您家那位小福星吧？真是玉雪可愛！”

“穗穗小姐好，初次見面……”

“陸先生好福氣啊！”

恭維和問候聲不絕于耳。陸承澤從容應對，微微頷首，將穗穗護得更緊了些。穗穗起初還有些怯場，緊緊抓著爹地的手指，但很快，她就被大廳的華麗和熱鬧吸引了。更重要的是，她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像最精密的雷達，在攢動的人頭中急切地搜尋著。

“爹地，媽咪在哪里？”她小聲地、一遍遍地仰頭問著陸承澤。

“別急，穗穗，慢慢看。”陸承澤耐心地安撫，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掃過。他當然知道周家女兒女婿今晚會回來，但他并不希望穗穗過早地、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與他們接觸。那對尋找女兒多年的夫妻，情緒必然處于崩潰的邊緣，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引發難以控制的局面。他只想讓穗穗安安全全地待在自己身邊。

然而，命運似乎總愛開殘酷的玩笑。

宴會進行到一半，陸承澤被幾位重要的洋行經理纏住談一筆軍需采購的細節。他本想帶著穗穗，但穗穗被不遠處餐臺上造型精美的奶油小蛋糕吸引了目光，小聲央求想吃一塊。陸承澤見餐臺就在視線范圍內，又有陳副官寸步不離地跟著，便點頭應允，叮囑道：“拿好蛋糕就回來，不要亂跑。”

“嗯嗯！”穗穗用力點頭，像只快樂的小蝴蝶，朝著那誘人的小蛋糕飛去。陳副官如同最忠誠的影子，緊隨其后。

就在穗穗踮著腳，努力想拿一塊點綴著鮮紅的蛋糕時，宴會廳入口處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

周老先生到了。與他同行的，是一對風塵仆仆、面容憔悴卻難掩激動與焦慮的夫婦。正是他的女兒周婉儀和女婿宋明哲。他們幾乎是下了船就直奔這里，連衣服都是在車上匆匆換的。周婉儀穿著一身略顯素雅的月白色旗袍，外面罩著一件薄呢外套，臉色蒼白，眼底布滿了紅血絲，整個人像是繃緊到極致的弦。宋明哲緊緊攙扶著她，儒雅的臉上也寫滿了疲憊和緊張，目光如鷹隼般在人群中急切地掃視。

“父親，她……她在哪里？”周婉儀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手指死死掐著宋明哲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