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來,陛下又找到老奴,說他身邊沒有可信之人,希望老奴入宮陪他,老奴對陛下給的那些財物受之有愧,便想著進宮也好,總不算是白拿了人家那么些的金銀財物。做個首領太監也好過種地做零工,就答應下來,平日里拿著豐厚的俸祿,下了職便回家跟妻兒團聚。這本是一個秘密,除了老奴跟陛下,誰都不知道?!?/p>
玉欽恍然驚覺為何殷玄那句“潘叔”叫的那般順口。
玉欽道:“那……殷玄死了嗎?”
潘全搖頭:“不知道。那一日,陛下心知自己必敗無疑,交代好所有事情,就讓老奴出宮去了。”
“必敗無疑……”玉欽簡直難以置信這四個字,“殷玄的才智不在慎王之下,怎會到必敗無疑的地步?!?/p>
潘全想起那段時間的情景,眼中還頗有驚恐神色:“因為慎王……他是個瘋子。”
“公子,你莫怪那時候,陛下讓你離京。直到那一日,老奴才明白陛下為何非要讓您離開,當時的情景,就算您留下,也是必敗之局,您一定會成為慎王的俘虜?!迸巳叵肫鹉侨?,還覺得不寒而栗,
“當時,陛下已熬過五次藥癮發作,完全戒斷了藥癮,樊林還從慎王府傳出了重要信息,一切都往好處去,陛下差一點就贏了,只差一點!”
“可慎王竟提前讓人在城中埋了炸藥,不止京城,還有周邊的五座城。只要慎王落敗,他手下的人就會不顧一切的點燃炸藥,摧毀所有的城,所有的人!讓大家全都同歸于盡!”
玉欽震驚到了極點,這種事曠古未聞,匪夷所思。
“不止公子你不敢相信,陛下和所有人都不信,慎王能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于是,慎王讓他手下的人,引爆了一部分炸藥,那鎮子上的所有人,老幼婦孺,全都炸的四分五裂,死無全尸??芍^慘不忍睹啊……”潘全哀痛的閉上眼,
“可慎王竟還讓道士散播‘蛇子為帝,上天動怒’的傳聞,把這些惡事嫁禍到陛下頭上,引得城中百姓人人自危,逼陛下退位自裁。陛下不忍心拖著所有人一起死,所以……陛下向慎王認輸了。”
那一日,殷玄在臨華殿盯著一塊白玉腰佩坐了許久,他想,如果玉欽在他身邊,大概也是不忍心六城炸成灰土,無辜百姓全都命喪黃泉。
于是他喊來潘全,暗中安排人手將臨華殿中他收集的玉欽真跡偷運出宮,還給了潘全一大筆銀子,讓他在自己走后跟妻兒安穩生活。
殷玄安排好一切,徑自摘去了自己的冠冕。
沒了那沉重的帝王冕,一頭黑發如瀑而下。他將自己的龍袍龍靴全都脫下,只穿了一件素白衣袍,端著帝王玉璽往城門去。
殷慎在城門等著他最后的表態。
立春那一日,沒有一點春的跡象,反倒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的吹滿京城,像是滿城的紙錢。
朔風凜凜,卷著蒼白的雪,不知是為落敗的君王哀嚎,還是為那些枉死的無辜百姓送殯。
殷玄獨身一人從宮門走到城門,平日里熙攘繁華的京城此刻靜的落針可聞,不見一人蹤影。
百姓避之不及,在家中鎖門躲避,生怕這位余孽皇帝再引來天怒,摧毀一座城。
寒鴉凄凄哀鳴,他于灰茫天空下回首,眺望了一眼那座已經遙遠的皇宮。
他曾十分認真的想做一個好皇帝,勤勉于政務,嚴律自身,可所有人還是對他冠以“暴君”之名。
直到有一天,玉欽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對他說,他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那如今呢?殷玄很想問一問玉欽,他此刻做的決定還是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