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巒如墨,一座村落深陷其中,被層層疊疊的林木吞噬,只透出模糊的輪廓。
唯一通向外界的,是一條被稀稀拉拉冷雨澆透的泥濘小路,黏膩濕滑,仿佛大地本身在抗拒著行人的腳步。
陳默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著,身邊跟著一位高挑的姑娘。她戴著一副精巧的金絲眼鏡,清秀的眉眼間卻鎖著化不開的驚惶。
一身剪裁得l的黑色長裙,在這荒蠻原始的背景下,顯得格格不入,甚至帶著點不祥的意味。
姑娘抱著雙臂,抵御著山間滲骨的寒意,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寒冷:“這……是什么地方?”
陳默沒直接回答,反而側過頭,雨水順著他額前的碎發滴落:“我也不清楚,你呢?怎么流落到這山旮旯的?”
姑娘略一沉吟,眉頭微鎖:“我最后的記憶是在自已床上睡覺,再睜眼……就在這鬼地方了。”她環顧著四周密不透風的林海。
“巧了,”陳默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語氣帶著點認命的荒謬感,“我最后的記憶是在宿舍廁所,正跟馬桶進行一場生死時速的較量,忽然胳膊疼得像是被烙鐵燙了。
眼前一黑,再醒過來,膝蓋就跟這爛泥路來了個親密接觸。”他下意識地揉了揉屁股,似乎還能回憶起那冰冷黏膩的觸感,“萬幸,褲子還在。”
回想起剛“著陸”時的狼狽,陳默就一陣無語。意識像是被塞進高速旋轉的滾筒洗衣機,甩了個七葷八素。
他掙扎著從泥水里爬起來,像個剛被雷劈過的倒霉蛋,一身泥漿地沿著這唯一的小路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直到遇見通樣一臉懵的姑娘。
“我叫蘇晚。”姑娘的聲音細若蚊蚋,身l因寒冷或恐懼微微發抖,水潤的眼眸在鏡片后更顯無助。
“這太詭異了,我們還能離開嗎?”她的話音里透著絕望。
就在這時,前方濃霧與雨簾交織的泥濘小路上,突兀地出現了一個佝僂的黑影。
“嘿!前面的大娘!”陳默提高嗓門喊道,聲音在死寂的山林里顯得有些突兀。
那背影猛地一頓,仿佛被聲音釘在原地。陳默和蘇晚連忙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個極其蒼老的老嫗,背駝得幾乎與地面平行,手里挎著一個用黑布蒙得嚴嚴實實的竹籃。
“大娘,請問這是哪里啊?我們迷路了!”蘇晚的聲音帶著懇求。
老嫗緩緩轉過身,一張溝壑縱橫的臉暴露在灰暗的光線下。她咧開嘴,露出稀疏發黃的牙齒,渾濁的眼珠直勾勾地盯在兩人身上。那眼神不像在看活人,倒像是在打量兩塊砧板上的肉。
“湘云村,”她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風箱,“倆娃娃打哪兒來?”
陳默心頭一跳,蘇晚更是下意識地躲到了他身后,手指緊緊攥住了他的衣角。陳默強作鎮定:“我們路過,不小心迷路了,想問問出去的路。”
“這天兒還出來瞎逛啥子喲!”老嫗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笑,干枯的手指指向霧靄深處,“我們這地界兒,鬼都懶得通車!想去鎮上?走到猴年馬月去吧!天黑前都到不了。”
她頓了頓,渾濁的眼珠掃過兩人,“今晚,就住村里頭吧。”
說完,也不等回答,便自顧自地挎著籃子,步履蹣跚卻又異常迅捷地朝村落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