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呵呵。
居然這時候諂媚起來了。
我用指尖點著桌面,問她:“既然高宣王都要請孤賜婚了,你這個昭陽長公主殿下,什么時候結個親,總不能貴為將軍了,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吧。”
昭陽面帶心虛,想要辯解。
我乘勝追擊道:“平日里玩玩也就罷了,怎么正經婚事還未有著落,孤覺得你還是趕緊找個駙馬,反正成婚了也不耽誤收面首,怎么還猶猶豫豫的。”
我自然沒想真的催她,她又不是蕭慈,誰管她什么時候拐男人回公主府,我自然就是嚇唬嚇唬她咯。
昭陽臉憋得和身上的衣服一樣紅,見她那憋不出二兩話的樣子,我趕緊給她轟走了,省的耽誤我欣賞謝靈仙的佳作。
早春多冷時,不知何時凄風寒雨就安靜的落在御園里,升騰起的水霧把草木盈潤地愈發蕭瑟,但這多讓文人墨客傷懷的時候,我看著伸進樓閣小窗的玉蘭枝木,總覺得這蕭瑟之下又滿是生機。
風起,我又將窗戶關上。
李素的聲音跟著吱呀聲戛然而止。
坐在書案前提筆記錄的謝靈仙也停了筆,抬眼看我,于兩列跪坐的抄錄宮人也紛紛半停下手中的動作。我轉身,道:“怎么不繼續講下去。”
方才說道農忙之事。
李素在山間地頭的見聞有許多,乍聽覺得十分有趣,漸漸卻覺得沉重。
荷鋤而歸,這是我未曾有過的人生,卻是北涼無數百姓日以夜繼的立家之本,既然要以民生為重,我自然也要悉心問詢。
不過我從來沒打算偏聽一人,或者說一種人的說法。官吏之言需入耳,而李素這游歷四方尋法傳道之隱士,呈現給我的視角卻又不同。
李素問我:“臣下僭越,不知陛下可曾想過生死。”
“這問題,真是夠……呵,也不是沒想過。”我并沒有慍怒,只作尋常事一般說道:“孤早就想好帝陵的位置,生死不過尋常事,萬物生,萬物寂,生寂之間得幾分顏色,不過如此,就算我是帝王,也不過是肉身,不知先生有何高見。”
謝靈仙歪頭看我一眼,笑了笑。
這還是在去帝陵的路上,我問謝靈仙,少時多病,可有想過生死。
謝靈仙如是回答我。
萬物生,萬物寂,生寂之間得幾分顏色,不過如此。如今回想,這句話還在耳畔盤桓縈繞,揮之不去,以至于在李素詢問我的時候,我便脫口而出。
李素沒想到我能講出如此豁達之話,神情不由得幾番變化,看到我和謝靈仙眉來眼去,卻又喜笑顏開。他向來欣賞謝靈仙,我是知曉的。
他道:“鄉野間的農人,總被氏族寒門覺得粗鄙,我北涼本就尚武,鄉間又怎會出什么才子,懂什么學問,可是恰恰相反,他們也深諳此道理,種子播下,長成發芽,秋日收獲,到了冬天白雪覆蓋,冬去春來,輪回不息,這事物都有各自生寂的道理,不能違逆,否則時間一久,定會生亂。”
北涼以武立國,而后繼續尚武。雖然武將輩出,可也因此暴亂不息,直到文和帝期間才有息止之象。
而后數年又碰上天災,農人收成不好,邊境地帶多有起義。
即便如此,收上來的賦稅供給豪門大族玩樂的例子也不少,甚至到了先帝也未有多少改善,我把燕家屠了后,幽州百姓雖惶惶不安,卻也多有樂顏。世家不打壓,百姓焉能安穩。
可是世家大族百年基業,不會是我短短幾年可以動搖的。若是再往前幾年,還能找借口再殺殺,但是現在我是帝王。
我不能三言兩句,就極端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