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連猜帶蒙,大致明白了。
林春蘭和林秀菊帶去了兩袋粟米,原本是打算換四副藥。
這個換來的姑娘,八成是不大好了。人牙子想著好歹能回一點本,還不用自己挖坑埋,半袋糧食也換。
林春蘭和林秀菊多半是覺著,都是發熱,一樣的藥,多熬幾次,兩人都能喝上。換了這個媳婦回來,沒有其它花費,活了,就是賺了。
也是林春蘭和林秀菊心善,動了惻隱之心。
人牙子手里發著高熱的人,沒人會要。高熱不醒,是一條腿踏進了棺材的兇病。買了她去,還得花大價錢買藥。多半救不活,死在家中還晦氣。
林春蘭這樣心虛,是怕女兒責怪她們,拿救命的糧食,換了病殃殃半死不活的女人回來。
阿娘阿媽做得對。林染故作驚喜的笑笑,我有會認字的媳婦啦!
林染小小年紀就有主見,林春蘭早就習慣了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女兒說了算。這會得了女兒的肯定,又見她高興,肉眼可見的松了口氣。
只是眉間不自覺的攏起,藏不住的憂愁,浮現在眼尾深深的皺紋中。
家里只剩下半袋糧食,還多出一張嘴來
阿姐沒罵錯,她這會也后悔了,可眼睜睜的看著那姑娘死
林春蘭不想病中的女兒擔心,收回愁緒,強撐著扯出點笑意來:阿染餓不餓?阿娘先煮點粥來,大夫說吃那藥前,最好先墊墊肚子。
林染當作什么都沒覺察,點點頭:是有些餓了。
林春蘭轉身去廚屋,順手關上門,記起來林染說的要透透氣,又給推開一尺寬。
林染閉上眼,將腦海中出現的畫面仔細回放,思緒越清晰,心越涼。
這半年干得厲害,就算最近能下了雨,地里的收成也怕是不夠交糧稅的。還剩下的半袋糧,再怎么省著吃,也不可能撐到明年秋收。
半小時后,林春蘭端了粥進來。
和記憶中一樣,粟米黃豆和麥粉混在一起熬成的粥。
粟米個頭小,殼也碎,煮熟了吃起來還好。麥麩則是肉眼可見的不小的一片片,原身已經習慣的口感,林染只覺得嗓子被拉得厲害,強忍著沒露出痛苦面具。
即便是這樣的雜糧粥,若是不下地,眼下家里也是舍不得吃的。
一碗粥下肚,原身的阿媽林秀菊,小心翼翼的端了藥進來,阿染,喝藥了。
林染抬眼,阿媽是瓜子臉,柳葉眼,瘦瘦小小的。和阿娘一樣膚色偏黃,頭發細軟干枯,眼窩深陷。
獨女這兩天高熱不退,林春蘭和林秀菊都嚇壞了,整晚整晚的不敢闔眼,生怕女兒突然就沒了。
林染心里一軟,親身父母身上沒感受到的溫情,在阿娘阿媽關切的眼眸里,幾乎要滿溢出來。
苦澀的藥味彌漫開來,林染頓了頓,擰著眉盯著面前黑漆漆的藥汁,遲疑:剛吃了粥,再喝這么一大碗藥,不會吐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