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光落在了畫本被掀開的那一頁,思緒好似也跟著被拉進了畫中的世界,去琢磨起畫畫之人落筆時的心境。
油性的橘色線條在紙上留下了少年很多克服自己不聽話的手腕的證據,頓感的線頭有些雜亂,但他繪畫的功底很強,形體的造型被他抓的很到位,在其基礎上又加入了自己對美的理解。
紙面上的女孩并沒有被全身畫入,她的雙馬尾用柔軟卷曲的線條概括出了輕盈柔軟仿佛能隨風飄動起來的云朵般的質感。
入鏡的上身只是簡單的線條勾出,并沒有用過多重疊的線條去表達衣服上的褶皺感,用著松散保守的直線型服飾,杜絕了所有人包括畫畫的人本身對于少女身材的窺探,這為了使畫面和諧的幾條線似乎也映照出了少年純情通透的靈魂。
畫中的少女頭發線條的輕盈,身體刻意的留白,會讓看到這畫的人視線都集中在少女臉部的神態,她的五官有著橘色的線通過不同力度和粗淺的線條組成的豐富內容。
她的瞳孔里有著最重的顏色,橘色的線條通過反復的加粗壓重變成了夕陽的橘紅色,沒入她的眼眸深處,與留白的光點交相輝映,向著周圍四射出橘色的光線……那雙眼睛猶如夕陽停留在海上的畫面讓人流連忘返。
眼瞳上的睫毛根根分明。藏在劉海里的眉毛溫柔地舒展。嘴唇唇珠下的線條,從中間到兩邊,由深至淺,筆墨在那溫柔上揚的嘴角上淡去……
她的笑容平靜卻很美好,花瓶上的向日葵落下的陰影,也無法掩蓋這幅畫作自帶的光芒,可能是因為上面的每一筆都注入了少年帶著純粹情感的能量,使得我從中感受到了源源不斷的生命氣息。
外邊走廊嘈雜的聲音響起,我從安寧的內心世界抽回神,伸出手將被風掀開的畫本輕輕合上。
收回手的下一秒,病房門就從外打開。
“——橘前輩,你來啦!”
切原赤也的聲音落入我的耳朵里,他應該是走在前邊負責開門的那一個,但我回望過去時,目光首當其沖地落在了被一堆土黃色身影擁簇在中間,坐在輪椅上的少年。
心里有點看到別人私密的心虛感,雖然是不小心的。
但我同他眼神對上的那一刻,這份心虛被一種平靜的力量給撫平,有一種很純粹的快樂彌漫上心頭。
這種奇妙的好心情,就像是有天我在電線桿底下發現了從夾縫中長出來的小花,它那柔美的花瓣,艷麗的姿態,隨風輕柔的舞動,都能令我發自內心笑開了懷。
外邊的風吹到站在窗邊的我身上,我彎起了雙眼,對他笑著說,“你回來啦,幸村。”
——來探病的立海大眾人都能看出,今天的幸村其實心情很憂郁,因為手術的日期定下了,就在關東大賽決賽的那一天。
這次手術事關幸村精市能否跟著他們一起站上全國大賽的舞臺爭取三連霸戰績,乃至于后邊整個網球生涯。
大家在來之前都在路上約定著要用個輕松的心情去鼓勵部長,千萬不能再給部長任何手術以外的壓力。
但醫院的氣氛真的很容易把本來無病的人的心情也影響到,空氣中的消毒水味總能讓大家腦子里時不時冒出那場事關幸村命運的手術,沉重的表情一沒收住,有時候都分不清到底是誰要上手術臺了。
還是幸村提議去外邊透透氣,也不知道是給他放松心情的,還是給這群關心則亂的少年放松的。
天臺上,三年級的人瘋狂逮著唯一二年級的活寶切原赤也薅,讓這個傻二愣負責暖和氣氛真的是再適合不過了。
但即使這樣,大家還是從幸村精市的笑聲中聽出了幾分強撐之意。
從讓家長簽下手術同意書的那一刻,他便已將所有的意志和信念壓在了不久將來的手術臺上,無需任何人在進行勸解和鼓勵。
但揭曉賭局的時間越是逼近,大家越是對幸村那種不安又害怕的心情感同身受,就越是對當下想要讓幸村放松下來卻事與愿違的困境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