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重建,村里的孩子們,就像一群剛出籠的小麻雀,每天都呼啦啦涌向工地。
黃土坡上的風帶著夏末的燥熱,卷著塵土撲在孩子們曬得黝黑的小臉上,卻吹不散他們眼里的雀躍。
孩子們的小腦袋擠成一團,期盼著有一天能坐在明亮干凈的教室里上課,跟相冊里的知青一樣有文化,他們一個擠著一個,鼻尖幾乎要貼到剛砌起的磚墻上。
“二丫你看,這磚縫比祠堂的墻平多了!”
二狗踮著腳尖,手指在磚縫上劃著直線,粗布鞋底把腳下的黃土碾出淺坑。
二丫的紅頭繩被風吹得纏在樹枝上,她拽了半天沒扯下來,索性任由它飄著,指著腳手架上的瓦匠師傅喊。
“我娘說新教室的梁是松木的,比我家的房梁還粗,能站得下三個我!”
姜秋實提著給工地送水的木桶路過時,總能被這陣喧鬧絆住腳步。
瓦匠師傅們赤著膊,古銅色的脊梁上淌著汗珠,在陽光下亮得晃眼。
帶頭的王師傅正站在腳手架上,手里的瓦刀敲出當當?shù)拇囗?,每一塊磚都被他用瓦刀敲得嚴絲合縫。
“這磚地蘸足了泥漿,不然冬天漏風!”
他的聲音混著風聲傳下來,陸戰(zhàn)霆在底下應(yīng)著,把摞得齊腰高的紅磚,又往腳手架邊挪了挪。
陸戰(zhàn)霆的手掌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的膚色,新磨的水泡疊在舊繭上,有的地方還沾著沒洗干凈的泥漿。
姜秋實把水瓢遞給他時,發(fā)現(xiàn)他握瓢的手指在微微發(fā)顫。
“歇會兒吧!”
她把木桶往他腳邊放了放,“我剛從伙房借了點紅糖,沖碗糖水給你?!?/p>
“不用?!?/p>
陸戰(zhàn)霆仰頭灌了半瓢涼水,喉結(jié)滾動的弧度在脖頸上劃出清晰的線條。
“你快去食品廠吧,王師傅說今早要教選酸棗!”
他的目光落在她被風吹亂的劉海兒上,伸手想替她撥開,指尖剛要碰到發(fā)絲又猛地縮了回去,轉(zhuǎn)身扛起扁擔往磚堆走,背影在夕陽里拉得很長。
食品廠的籌備比蓋房子更像在拆亂線團。
村東頭那兩間廢棄倉庫,墻皮剝落地露出里面的黃土,墻角結(jié)著的蛛網(wǎng)能罩住半只雞。
陸戰(zhàn)霆帶著三個年輕村民清理時,顧澤搬開一個破木箱,突然跳著腳往后退,箱子底下竄出三只老鼠,順著墻根鉆進地洞。
“好家伙,這是老鼠的糧倉啊!”
顧澤拍著胸口笑,手里的掃帚卻沒停,“我看這墻得重新糊層泥,不然存蜜餞準得招蟲子。”
林景軒蹲在墻角打量半天,突然說,“這幾根橫梁是好料,劈了做包裝盒的木坯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