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燼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弱。
她已經幫了太多人,救了太多人,如今幾乎只剩下一具不死的空殼。
但人們對此一無所知,并沒有減少對她的期許。
重傷的將士,病重的高堂,即將夭折的幼子……人們跪著哭著喊著求她,要救親人和愛人的性命。
柳燼又能怎么辦呢。
她再也沒有辦法挽救那些垂危的人命,卻又不忍看他們泣血的眼睛。
狐仙將那些人的靈魄喚到家中,告訴他們,她唯一能實現的可能——
用他們的命,去換另一個人的命。
她無法再無中生有,只能讓陽壽像水一樣流動,從一只杯盞,轉移到另一只杯盞。
有人知難而退,也有人義無反顧,在命契上按下鮮紅的指印。
那些夜晚,柳燼總是很難過。
槐青在夢里爬上她的床榻。
她衰弱得幾乎無法維持人形,尾巴蔫噠噠地垂在身后,連白毛也失去光澤。
一條藤蔓穿過層巒疊嶂的床幔,輕柔地纏住狐貍的尾巴。
另一條藤蔓繞著狐貍毛茸茸的耳朵,來回搓捻。藤蔓的表皮還沒有木質化,像人類的指腹,撥開松軟絨毛,摩挲著耳根上的軟肉。
柳燼側過身來,將槐青的那些枝條一并抱入懷中。
她的眼淚滴在藤蔓上,泡得它滿身shi軟。
槐青會在這個時候,格外厭惡自己沒有血肉和骨頭。不能給她一個真正的擁抱,告訴她這一切并不是她的錯。
她只是實現人們愿望的媒介而已,并不是殺死誰的兇手。
槐青和它的小狐貍依偎在一起。
女人的體溫,包裹著它的莖蔓和枝葉,如同暮春。槐青多希望,它也能同樣溫暖她。
在許多個漫長又殘忍的輪回里,它想和她相依為命。
呼啦。
柳燼很少出門。
只有每月初一和十五,一定會去菩薩廟上香。
那日正好初一。
柳燼和顧婆婆前腳剛走,一個黑色法衣的女道士,就帶著小徒弟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