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痛快?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你素來七情上臉,有什么心事本就很容易被人看出來。”
“是么?”凌歲寒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似乎不服氣地道,“我倒覺得我比從前更沉得住氣了。當初在魏恭恩手下周旋時,他們可從未看透我的心思。舍迦,還是你眼力過人。”
最后一句話她又轉為夸贊,語氣是往上揚的,顯然還在變著法子要哄謝緣覺開心。
“不是我眼力過人,是你在我的面前也未隱藏。”謝緣覺溫聲道,“你悶悶不樂,是因為你放走了春燕的緣故嗎”
凌歲寒瞬間不再說話,只是點點頭默認,又過了半晌才低聲道:“時隔太久,在洛陽見過春燕的事我都險些忘了,更忘了當時和她的約定。若早知這約定會成知白的桎梏,當時便不該急著趕去。”
謝緣覺輕聲道:“如果我們不急著趕去,知白獨自面對那許多諸天教眾,雖不會敗,也必是一場惡戰。”
凌歲寒道:“說起這事來,沒想到春燕她還真挺有本事的,居然真能收復那么多諸天教弟子,搖身一變成了諸天教教主。”
謝緣覺道:“她與抵玉本是孿生姊妹。抵玉在藏海樓執事多年,行事頗為干練,春燕自然也不會是庸碌之輩。。”
“好一對雙生姊妹。”凌歲寒冷笑一聲,憤然不平道,“抵玉對沈盞還知感恩,而定山派對春燕可謂仁至義盡,她竟能狠得下心來對同門痛下殺手?”
這個問題謝緣覺也琢磨許久,卻始終琢磨不透春燕的想法,不由輕嘆一聲:“如果這次抵玉真的追上春燕……”話音戛然而止,不忍說盡。
原來那日放走春燕后,凌霄先是去了倪宅看望自己師妹師弟的情況,再返回鐵馬江畔的屈家莊,依約將春燕乃是梁未絮同盟之事告知抵玉。抵玉聽罷神色未變,亦無一言,當即率藏海樓眾人離去。
雖未明言去向,但眾人心知肚明——她必是去追春燕了。
“所以我說,當時知白就不應該攔著我。”凌歲寒想起來仍覺懊悔,“就算違背諾言又如何?倘若我幫她擒住春燕,抵玉也不必親自面對這件事。”
盡管她們與抵玉交情不深,算不上什么要好的朋友,可是姊妹相殘這等慘事,任誰知曉都難免唏噓。兩人說著說著,心情愈發沉重。謝緣覺舊疾雖已愈,再不必擔心情緒波動傷身,但凌歲寒早已習慣處處為她著想,是以話到此處,她略作停頓,決定將話題轉移:“趕了這么久的路,你累了么?我們找個地方稍微歇歇吧。”
城外野徑青山環繞,碧水潺潺,卻無一處茶肆酒家可供歇息。二人遂坐在一條水溝邊的石上小憩,忽見遠處黑影攢動,漸行漸近——原來是一群衣衫襤褸的難民正蹣跚而來。
這些年兵荒馬亂,流民隨處可見,何況此地已近河北,遇上逃難百姓更不足為奇。凌歲寒與謝緣覺趕路途中每每見此情景雖都覺酸楚,可惜她們也沒有什么能幫到對方的,只得默默無言。
直到謝緣覺望見這群難民民紛紛取出水囊葫蘆要取溝中水時,她這才急忙出聲:“且慢,這里的水不干凈,飲不得!”
“啊?”眾人聞言愣了愣,轉頭望向說話的年輕女子:“這水瞧著挺清亮的啊?”
“表面清澈,實則污濁。”謝緣覺神色凝重,“飲下輕則腹痛,重則高熱不退。”
趕路的百姓們早已口干舌燥,雖見她說得認真,卻仍盯著水溝猶豫不決。
“我這位朋友的醫術冠絕當世,絕不會騙你們。”凌歲寒見狀取出自己的水囊遞過去,“這是我們先前在城里買的清水,諸位若不嫌棄,就拿去喝吧。”
百姓們面面相覷,頗有些不好意思:“我們喝了你們的水,那你們怎么辦?而且……而且這點水也不夠我們分啊。”
“諸位先每人抿一小口潤潤喉吧,然后——”謝緣覺說著伸手指向某處方向,“再一直往那兒走小半個時辰,有處清泉,水質尚可,你們在那兒不妨多打些水。”
眾人連聲道謝,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忽又有人問道:“那邊可是去沃州的路嗎?”
凌歲寒點點頭道:“你們要去沃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