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三人之中,顏如舜與尹若游都有能力拉動此弓,射出此箭,只不過顏如舜與凌歲寒都明白尹若游心中深埋的仇恨——殺死尚知仁的人,必須是尹若游。
不可以不是尹若游。
弓弦如滿月,尹若游手中一支箭已經搭在了弦上。作為曾經被尚知仁重點培養(yǎng)的暗探細作,尹若游幼時學過無數(shù)ansha手段,弓箭當然也是其中一種。她調整了長箭角度,對準對面樹林里尚知仁的xiong膛,倏然,竟轉頭看了身旁的白衣同伴一眼,聲音在這一刻變得又低又沉:
“凌歲寒。”
“怎么?”
“我不曾學過射箭,只怕射得不準。但我記得你昨晚說過,你小時候練過弓箭。這一箭,我們一起射吧。”
凌歲寒愣了一下,抬起自己的左手:“你知道的,我只有一條胳膊。我已經……很久沒有碰過弓箭。”
“所以我說,這一箭,我們一起射。”
凌歲寒的心怦怦跳起來。
根據(jù)馬青鋼的交代可知,尚知仁亦是凌歲寒的仇人之一。要說她不想手刃仇人,那是不可能的。只不過尹若游與尚知仁之間的仇恨顯然更深,她當然要把這個機會讓給她的朋友。而此時聽罷尹若游此言,即使她見對方拉弓搭箭的姿勢不像是新手,她也不再有任何猶豫,當即站在尹若游的身后,左手與尹若游的右手一同握住弦上的羽箭,弓弦繃得愈來愈緊。
一,二,三。
霍然間兩人同時放手,百余斤鐵弓的力量可想而知,“嗖”的一聲,長箭挾帶著霹靂雷霆之勢,穿過長風,再穿過尚知仁的xiong膛!
鮮血登時從尚知仁的xiong口涌出。
他嘴巴一張,身體在頃刻間倒了下去。
現(xiàn)場官兵更加騷亂,而凌歲寒與尹若游收起鐵弓,當下與顏如舜迅速離開。
今宵良宴樂未央,誰忍他年離別苦(一)
尚知仁死在眾目睽睽之下。
無數(shù)官兵可以作證,兇手必是馬青鋼無疑。
除了仍然需要搜捕在逃的馬青鋼以外,這樁案子算是塵埃落定,基本不會再有反轉。于是又過一日,凌歲寒等人確定了這一點,終于可以回到長安城內的無日坊曇華館居住。
坐上陳娟借給她們的馬車,在路上,凌歲寒跟人打聽了俞開霽的住址,她親自趕馬駕車,回曇華館以前,先前往了俞開霽的家。
早在昨日謝緣覺已聽她們說完此事的來龍去脈。對于她們殺死尚知仁的方式,謝緣覺沒有任何異議,此人雖非江湖魔頭,半點武藝不會,不曾親手殺過人,但他手中的權力能做的惡顯然更多,哪怕是謝緣覺這般尊重生命之人,想到尹若游多年來所受的痛苦折磨,想到還有不知多少似尹若游這般的女子在沉重命運里的掙扎,她有時候也不由得閃過一個念頭:或許連死亡也消除不了尚知仁的罪孽。
對于俞開霽之事,謝緣覺感觀卻復雜得多。從她初進長安,第一次被胡振川冤枉,俞開霽便在暗中幫她,她面上雖然冷冷淡淡沒什么表示,心底著實感激。盡管她們接觸不多,但君子之交淡如水,在她看來,俞開霽的為人便如其名字一般,天開霽色,光明磊落。
謝緣覺一向很喜歡這種類型的人。
就像她幼時喜歡凌澄。
她實在不愿接受原來這么久以來俞開霽一直在欺騙她們。
微風吹起車簾,謝緣覺看著凌歲寒的背影,心下思忖,待會兒得隨時防備著凌歲寒與俞開霽打起來,至少要先確定俞開霽這么做的原因。
忽然“吁”的一聲,馬車停到俞家門口。
今天恰巧是百官休沐日,俞開霽大概在家。她們四人下車敲了敲房門,開門的乃是一名布衣老仆,得知她們的來意,恭敬道:“我們娘子已經說過,這兩天可能會有人來找她,應該就是四位貴客吧?四位請跟我來。”他轉身給她們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