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若游收回自己的手,手掌撐著床榻,聲音斷斷續續:“跟謝緣覺沒、沒有關系……”
顏如舜道:“那你這是……”
尹若游不答話,甚至扭過頭,不欲讓對方看見自己此時臉上越發扭曲的痛苦表情。
顏如舜知她性子一定不會告訴自己的真相,當即道:“我去找謝大夫。”
暫化干戈為玉帛,廿日為期訂誓約(四)
凌歲寒與謝緣覺欲要返程之時,發現草叢里一塊光滑的大圓石上放著兩件新衣,應是顏如舜所買。
兩人回屋換了衣裳,又與張婆婆見了一面,將尹若游平安無事的消息告知于她,隨后才離開善照寺,去了一趟鐵鷹衛。
竟果真如顏如舜所預料的那般,胡振川等人看見她們,盡管面色鐵青,卻沒有再對她們喊打喊殺,反而請她們到大廳坐下,命人沏了兩杯茶奉上,要與她們認真談一談。
“正好。”凌歲寒笑道,“我們也準備和你們談一談。”
按照顏如舜的計劃,凌歲寒表示她們能幫他們查清彭烈案的真相,甚至查清桓炳案的真相,但首要條件是,他們必須當眾向謝大夫賠禮道歉,為她洗冤。
聽到凌歲寒如此信誓旦旦的語氣,胡振川確實有些心動,江湖第一高手的親傳弟子或許真有一些他們沒有的手段本事,來解決他們的難題。至于桓炳的案子其實不歸鐵鷹衛管,不過此案若也能偵破,那可是大功勞一樁,他即便不在其位,也想謀一謀其政,便點了點頭道:
“我昨晚想了許久,也覺得我們或許是誤會了謝娘子。如果真能查清真相,賠禮道歉是我們應該做的。不過……兩位娘子究竟多久能夠查清真相,總得有一個期限吧?不然,你們查一輩子,也要我們等一輩子嗎?”
若依顏如舜之計行事,明日她們就可以找到彭烈與樊魯的尸體并交給鐵鷹衛,再給一個這兩人自相殘殺的結論。但一來,謝緣覺還沒考慮好是否真的要這樣做,二來,她們總覺得這兩樁案子幕后還隱藏著更復雜的秘密,為避免又發生什么意外情況,還是盡量將這個時間期限延長一些為好。
凌歲寒沉吟道:“那就一個月吧。”
“一個月太長了,上頭沒給我們這么長時間。”胡振川思索道,“十天,最多十天。”
“我們能和你們談,你們不能和你們上頭的人談嗎?”凌歲寒,“就十天,我可沒這樣的本事,倒不如我和你們再打一架。”
最后一句話聽起來蠻不講理。然而一旦想到她是召媱的弟子,鐵鷹衛眾人都覺她本就應該這樣蠻不講理,甚至她越不講道理,他們反而越是安心。
“那就折中,折中。”胡振川捏緊放在桌下的拳頭,面上浮現一個勉強的笑,“二十天如何?”
凌歲寒不想和他多費口舌,二十天倒也不算短,遂頷首道:“好吧,那就以二十日為期!只是,這明明你們應該做的事,現如今由我們來承擔,我們憑什么平白無故地來幫這個忙呢?”
胡振川道:“你們想要什么?”
凌歲寒看了看謝緣覺,低聲道:“你想要什么?”
謝緣覺所要的所求的一直很簡單,此時也沒有猶豫,道:“我叫什么名字,諸位還記得嗎?”
這怎么可能忘?胡振川納悶道:“謝娘子問這個做什么?”
“我叫謝緣覺,緣分的緣,覺悟的覺。”謝緣覺不管他們記不記得,仍再次自我介紹了一遍,“如果今后有人向你們問起長安城的大夫,記得提我的名字。”
“這個容易。”胡振川自然立刻答應,又問道,“那凌娘子呢?”
凌歲寒歪著頭想了一想,來長安之前,她本是有意加入鐵鷹衛——這個大崇朝唯一允許女子加入的官署——再借著官身的方便,伺機報仇。但那時的她雖然也知道現今朝廷昏庸,官府腐敗,卻怎么也沒想到鐵鷹衛的行事竟遠比她想象中的更惡心,和這群人成為“同僚”,豈不是遲早要被氣死?可如果只是要查清當年舊案,她只須私下里悄悄利用他們的力量;但若想要進入警備森嚴的禁宮,殺了皇帝報仇,白身人絕對辦不到,縱使她輕功頗佳也絕對辦不到,非得有官職在身不可。
她一向最討厭受委屈,最討厭做違心之事,可為了父母大仇,這世間一切她所厭惡的她都可以忍受。思及此,她下定決心,斷然道:“我的要求,我早就和你們說過,我要加入你們。”
胡振川愕然:“加入鐵鷹衛?”
不錯,這件事凌歲寒之前便已說過,但他沒想到她現在居然還有這個想法。
胡振川瞬間收緊瞳孔,凌歲寒的本事他現在已不懷疑,但正因為這名女子太有本事,她的師長又是個不能得罪的人物,讓她進了鐵鷹衛,跟養一個小祖宗有什么區別,自己還能如從前那般說一不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