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澄頗為茫然道:“這個樣子是什么樣子?”
召媱倚著樹干,沉思起蘇英有可能的去向,并未回答凌澄的問題。通過血跡形態(tài),分析出當(dāng)時的戰(zhàn)斗情形,乃是她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江湖廝殺的經(jīng)驗之談,本就很難解釋得清楚明白。
凌澄猶坐在地上,仰起頭,繼續(xù)凝望著一旁的召媱,亮晶晶的眼珠不由得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道:“你的武功是不是比蘇姨高?”
召媱眉梢微微一挑:“蘇英和你說的?”
凌澄道:“蘇姨沒和我提過你的名字,只在那天說要帶我去找一個人,若是能夠找到她,再多十倍的追兵也不必怕——我剛剛才想起這句話,這個人是不是就是你?”
召媱本就從不知謙虛為何物,聞言點點頭道:“有這樣本事的人,好像的確只有我。”
凌澄當(dāng)即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問:“那我想拜你為師,你能答應(yīng)嗎?”
召媱笑道:“你倒是不客氣,就這么直截了當(dāng)說出來嗎?”
凌澄道:“無論你答不答應(yīng),我總要先說出來啊,不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還能怎么說?”
這話很對召媱的脾氣,可惜召媱從無收徒的心思,更不想與朝廷大將的女兒扯上太多關(guān)系。她搖搖頭,毫不猶豫地拒絕。
凌澄雖猜到她大概不會立即答應(yīng),卻未想到她拒絕得如此干脆,稍一愣,旋即走上前兩步,彎下雙膝,毅然決然地跪在了召媱的面前:“只要你愿意收我為徒,教我武功,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召媱并不因她的舉動而有絲毫心軟:“我聽說蘇英教過你一些武功?只要找到了她,你不是還能跟她學(xué)嗎?”
凌澄跪是繼續(xù)跪著,腰桿始終挺得筆直,仿佛一株正在成長之中的翠竹,尚顯稚嫩的語音里透著玉石般的堅定:“我只學(xué)了一年多,蘇姨說我連武學(xué)的門也未摸到,其實什么都不會。你的武功既然那么高,我唯有跟你學(xué)武,才有機會在最短時間內(nèi)成為絕頂高手。”
“成為絕頂高手做什么?”
“報仇。”
“找誰報仇?”
“當(dāng)然是陷害我阿父的人。”
“那皇帝呢?”
凌澄一愣,頓感茫然失措,自禍事發(fā)生以后,這個問題她在這段時間其實從未想過——或許是無暇細想,又或許是不敢細想,然而此時此刻召媱既主動提起此事,凌澄無法再回避,亦不可能再回避,張開口,“阿翁”兩個字在喉邊,卻是無論如何都再叫不出聲,喃喃道:“他……他……他是以為我阿父造反,所以才會……”
召媱哂然一笑:“當(dāng)今天子歷經(jīng)數(shù)次政變方登基為帝,到如今坐上龍椅已有三十余年,無一日不緊緊將權(quán)柄握在手中,說現(xiàn)在的他是明君也好昏君也罷,但絕不會是被人操控的傀儡之君。你——”
說到此處,她稍稍頓了頓。
只因她已發(fā)現(xiàn),她每多說一個字,凌澄的臉色便更白一分,原本挺直如松竹的背脊似被抽走所有力氣,情不自禁地俯下身,撐在地面的左手微微有些發(fā)抖。
召媱神色不變,冷靜如常,只瞧她一眼,毫不留情地將方才問題再問一遍:“待你學(xué)成了絕世武藝,你要找誰報仇,如何報仇?”
一語畢,召媱沒有聽見答案。
只聽見哭聲。
凌澄生性倔強,除聽聞父親死訊的那一刻,她流了幾滴眼淚,從此以后,哪怕她親眼見到母親死在自己的面前,她都再沒有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