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護衛茫然不知所措:“這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蘇英愁眉不展,聲音壓得更低:“具體情形我并不清楚。那日符離送宜光縣主遠行,夜里沒有回家,在將軍與夫人的意料之中。他們曉得符離與縣主感情深厚,便未派人追她,本想著
風云突變嘗血雨,雁斷魚沉何處尋(一)
當凌澄終于緩緩睜開眼睛,四面石綠色的帳幔隔絕光源,她發現自己仍身處于馬車之中,懷疑自己做了一場夢。
一場極其可笑的夢。
她迅速掀簾,腳步踏出車廂,滿天星光閃爍,無邊夜幕之下群山萬樹影影綽綽,一直跟隨在她身邊的眾多護衛并不在她視線范圍之內,她目光搜尋半晌,只瞧見了獨立楊樹下、懷抱長刀的蘇英。那可笑的夢境瞬間變成可怖的夢境,她張開唇,一顆心幾乎要跳到嗓子眼:
“怎么……怎么只有你一個人?他們是不是……都回家了……?”
“我將令堂的話轉告給他們,他們猶豫許久,還是四散逃命去了。”
蘇英早已思索過待到凌澄清醒過后,該如何和她繼續交流,首先要讓她相信自己所言并非玩笑,因此頓了頓,隨后將凌夫人告訴給自己的話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復述了一遍。
凌澄才聽到一半,全身血液已涼。
她了解母親,那的的確確是母親的口吻,的的確確是母親會說的話。
事到如今,凌澄無法再欺騙自己。可她腦中一片混沌,還是不能明白這到底是為什么,她只不過是為送別舍迦離京五日而已,五日光陰轉瞬即逝,怎么她的家竟毫無征兆地突然變了天?疑惑,憂懼,種種情緒在她心底翻騰,她正手足無措之際,耳邊猛然間浮現父親曾經說過的話“為將者,當處變不驚,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似你這等沖動的脾氣,還妄想什么上沙場當將軍”。
——冷靜。
不錯,我應該冷靜。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剎那間的疼痛刺激到她的腦子,她立刻問道:“我母親在哪里?”
蘇英反問道:“你現在想要見她嗎?”
凌澄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蘇英道:“那你接下來要聽我的話。”
子夜,長安城四方城門緊閉,這反而方便蘇英抱著凌澄,施展輕功,悄然越過圍墻,進入城內。長街靜謐無聲,街面上一個百姓人影不見,只偶爾出現幾個巡邏的金吾衛,她繼續挾著凌澄,足尖點在屋頂瓦上,避過他們的耳目,不過一會兒,知仁坊已到。
紅漆涂染的大門貼了幾張十字交叉的封條,但門前并無重兵把守,顯然先前將凌府圍了個水泄不通的禁軍大都已經撤離。蘇英見狀微驚,心道官兵撤走,凌家眾人應也已被轉移到了別處關押。
不出所料,她翻過墻,小心翼翼地帶著凌澄在各個院落各個房屋里觀察了一圈,確定崔瑯真不在,其余仆役下人都不在,倒是有幾個軍漢正坐在府內廊下的石階上聊閑天。她略一沉吟,與凌澄藏在墻角之后,聽起了他們的談話。
似乎他們同樣不信凌稟忠竟會犯上作亂,言語之中充滿對凌仆射的同情。
凌澄曉得父親在軍中威望極高,深受將士愛戴,然則在此種情況之下聽到他們對父親的稱贊,她心情不知是喜是悲,旋即又聽其中一名軍漢喟然感嘆:
“真是世事無常啊,誰能想到僅僅一夜之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四鎮節度使,成了謀逆叛亂的階下囚。”
“是啊,我起初還以為這案子會有轉機,畢竟太子殿下是圣人親子,凌仆射他也是……”另一人聲音不自覺地壓低,隱隱約約透露出他的恐懼,“沒想到圣人還真下得了手將他們賜死。”
這“賜死”二字一入耳,蘇英反應極快,剎那間伸手捂住凌澄嘴巴,另一只手按住凌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