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先前廚娘喚她,給她遞菜籃子,立春習慣性地縮了縮肩膀,這才伸手接過。
那是常年被呵斥而養成的條件反射。
這是一個真正的,在宮里非常底層的宮女。
也是她身邊唯一一個接觸到的底層宮女。
應當還有非常要好的,會給她細心縫衣服,也會讓她攢工錢回報的,家人。
就在宮外,離得不遠,但按照宮規想來見得不多。
“皇城司指揮使,梅塢。”
地窖邊上還堆了些紅薯土豆之類耐放的蔬菜,再往下便是冰窖了,隔著樓梯和土層,都能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往上躥。
“姑娘,”許易水還沒有身份,她們只能跟著孟寒雁的稱呼,叫她姑娘。立春將掛在墻邊的棉襖取下遞給許易水,“您披上,下頭冷。”
許易水擺手拒絕,這天氣還有秋老虎的余溫:“不多久,不妨事。”
看看有哪些菜,拿了便上來。
見她不愿意,立春也沒再多勸,將衣服掛了回去。
在宮里,少說多做是她學到的生存之道。
冰窖從入口處便整齊地擺放著十來個半人高的蔥綠色大水缸,又圓又厚,從兩側往里規整地排著,只不過這缸里頭不是水,而是一摞又一摞小山似得白色的冰。
越是往冰窖里邊走,冰便越多越厚,甚至地面上墻面上,全都是堆著的冰。
許易水她們只需要在冰窖的門口拿新鮮果蔬和肉類就行。
就擺在水缸里頭的小冰山邊兒上,外邊兒擺著菜,靠里冷一點的地方擺著肉。
嫩綠的小青菜,直溜爽脆的黃瓜,一根一根修長的豆角……如果上河村不遭遇那場水災,她地里頭種的這些菜,差不多也像這樣,能有豐收了。
“這菜看著新鮮,”許易水的指尖在身邊粉紅的肉上按了按,“肉也很緊實。”
平時許易水來小廚房也會說這些話,立春已經有些習慣了。
事實上,她覺得這樣的許易水很好,看著很平易近人,連帶著就覺得許姑娘是個好人。
像她的姐姐一樣。
其實御膳房特地拿來給皇帝用的食材,自然是頂頂好的,許易水隨便拎了塊兒紋理清晰的豬五花肉,又拿了散發著淡淡一點膻香的羊排。
“這時節吃羊還早了些。”許易水一邊往立春的菜籃子里放羊排,一邊道。
作為能在宮里御膳房當差的丫頭,雖然只是個燒火丫頭,但立春也還是知道不少關于吃食上的講究,比如秋燥,羊肉上火。
于是立春道:“不若再拿些去火的菜色。”
“可以的,”許易水頷首,“你幫我挑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