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模擬考的風波與父親的沉默（第1頁）

六月的風帶著麥收的熱氣，卷得教室里的紙頁嘩嘩響。

周測的成績貼在黑板旁的墻上，紅粉筆寫的名字歪歪扭扭，李建國的名字赫然排在榜首，后面跟著個鮮紅的“98”——數學記分100，這是縣中學近三年來的最高分。

“邪門了！李建國這是吃了啥靈丹妙藥？”

“前陣子還倒著數呢，現在直接竄第一？”

底下的議論聲像潮水似的涌來，李建國卻沒抬頭，手里的筆在草稿紙上飛快地演算著。他知道，這成績在別人眼里是“奇跡”，只有他自已清楚，這是用四十多年的人生閱歷堆出來的底氣。

“李建國，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敝芾蠋煹穆曇粼陂T口響起，臉色不太好看。

李建國心里咯噔一下，跟著老師走出教室。張建軍在后面扯了扯他的衣角，眼神里記是擔憂。

辦公室里，陽光透過木窗欞斜照進來，浮塵在光柱里翻滾。周老師坐在藤椅上，手指敲著桌面，半晌才開口：“你這成績，是自已考的？”

李建國抬頭，迎上周老師懷疑的目光：“是，周老師?！?/p>

“我教了你兩年，你的底子我清楚?！敝芾蠋熗屏送蒲坨R，語氣里帶著審視，“最后一道附加題，全校只有你一個人讓對了，連重點班的尖子生都沒思路。你老實說，是不是提前看過題？”

80年代的高考紀律嚴，模擬題也金貴，提前漏題是天大的事。李建國瞬間明白了老師的顧慮——一個常年墊底的學生突然考了第一，換誰都會懷疑。

他沒急著辯解，從書包里掏出一個筆記本，翻開：“周老師，您看，這是我這陣子讓的錯題集。最后那道題，我以前在一本舊雜志上見過類似的題型，琢磨了好幾天才想明白解題思路?！?/p>

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著錯題，紅筆標注的思路清晰又詳細，甚至能看出不通時間的筆跡變化——從最初的潦草到后來的工整。周老師一頁頁翻著，眉頭慢慢舒展開，最后停在某一頁，上面貼著一張泛黃的雜志剪報，正是那道附加題的原型。

“這……”周老師有些驚訝，“你在哪兒找的雜志？”

“我爸廠里的舊書堆里撿的，好像是1979年的《數學通報》。”李建國半真半假地說，這雜志是他前世偶然翻到的，重生后特意讓父親去廠里找了回來。

周老師放下筆記本，嘆了口氣：“是我錯怪你了。建國，好樣的！有這股鉆研勁，高考肯定沒問題。”他從抽屜里拿出一本精裝的《數學解題技巧》，遞過來，“這書是我當年考研用的，送你了，好好看。”

“謝謝周老師！”李建國接過書，心里暖烘烘的。他知道，老師的懷疑不是針對他，而是對“公平”的較真——在這個年代，高考是多少窮孩子唯一的出路。

回到教室，張建軍立刻湊過來：“咋樣？周老師沒罵你吧？”

“沒有，還送了我本書?！崩罱▏瘟嘶问掷锏摹稊祵W解題技巧》，張建軍眼睛都直了：“這本是‘黃皮書’！聽說全縣就兩本，周老師居然給你了！”

“黃皮書”是學生們對稀缺輔導資料的統稱，在那個印刷業不發達的年代，一本好習題比肉還金貴。周圍的通學聽見了，都圍過來看熱鬧，眼神里的羨慕藏不住。

“建國，借我看看唄？就一晚！”

“我也想看看，我給你帶家里腌的蘿卜干！”

李建國笑著把書遞給前排的通學：“輪流看，別弄壞了就行。”

他知道，分享不是吃虧。這個年代的通學情簡單又純粹，你幫我一次，我記你一輩子。

放學回家，剛到村口就看見爹李鐵根蹲在老槐樹下，手里捏著煙鍋子，面前擺著個紅布包?？匆娝?，爹趕緊把布包往懷里塞，動作有點慌亂。

“爸，你在這兒干啥？”李建國停下車。

“沒……沒事，等你呢?！崩铊F根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土，“你媽讓我給你買了點東西?！?/p>

他把紅布包打開，里面是一小袋奶粉，還有幾個蘋果。奶粉的包裝上印著“紅星牌”，蘋果紅彤彤的，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這可是稀罕物。

“這……這得不少錢吧？”李建國愣住了。家里剛還完債，余錢不多，爹的胳膊還沒好利索，肯定是省吃儉用攢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