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朝夕,第一萬次雷聲了。
叢不蕪薄薄此身,鷓鴣聲里,立盡斜陽。
她有時(shí)會(huì)斜坐青牛,下山去尋找一個(gè)人。
寸寸心灰,間或還會(huì)憶起往昔風(fēng)波。
有時(shí)是過往,有時(shí)是過往的過往……
春風(fēng)吹醒桃花時(shí),有人倉皇入廟,說東湖近處的河中驚現(xiàn)一條長蛟。
叢不蕪下山途中,那條蛟龍卻行至東湖。
河湖之間有架長橋,橋下寶劍高懸,便是生怕蛟龍借潮漲水漫,跨海而至,為禍人間。
海口距東湖尚有一段距離,一路上專克走蛟的鎮(zhèn)劍數(shù)不勝數(shù),長蛟至此,必是身負(fù)重傷。
叢不蕪直飛云上,望著一片碧波,揮袖作雨,湖面慢慢劈開一條線。
一條黑色的長蛟騰飛而起,在叢不蕪面前,化出一個(gè)意想不到的人形。
眉目如畫,紫衣玉面。
他是……斐禁。
或許也可以叫他“禮晃”。
但他始終謹(jǐn)記,叢不蕪曾在蓬萊境中立下誓言。
“禮晃,我立誓與你此生不再相見,若有違背,身死道消。”
禮晃不怕死,但這是叢不蕪立的誓。
所以禮晃亦不再是禮晃,他是斐禁。
叢不蕪與斐禁相見,不算違背誓言。
天罰臺上紅血逶迤,禮晃早無生息。
蓬萊境中,叢不蕪折簪絕義,禮晃將斷簪帶回了靈山。
他曾取出生魂附于銀簪,身死道消后,那縷殘魂竟然為禮晃留下一線生機(jī)。
他殘魂一線,無知無覺漂泊百年,在海邊遇到一條未扛過化龍雷劫的長蛟。
長蛟彌留之際,善心大發(fā),將一副空空的軀殼留給了禮晃。
至此,一場注定的死局乾坤扭轉(zhuǎn),枯木逢春。
人至窮途末路,反而能生死一搏。
正如禮晃那年那夜所泣所想,心如磐石,何懼事與愿違?
他不缺少從頭再來的勇氣。
倥傯舊夢,故里故人重逢,萬語千言難訴,一時(shí)竟無言。
禮晃想問一問叢不蕪:
這些年有人惹你傷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