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胡楊樹根處一叢茂密的梭梭,父親拿出那個麻包袋:“過來,將這些梭梭苗給移植出來。”
這活,胡梭小時候沒少干。于是他熟練地拿出鏟子,插入胡楊樹根部的沙土里,將梭梭苗給取出來,干燥的沙土就那般簌簌落下。
看著這些跟自己同名的植物,甚至有幾分的親切感。
這植物取名的人,多了去了,像什么“景天”、“龍葵”響當當的,如那他那般取名“梭”——一顆草的,倒是少見。
剛挖出幾株帶著濕潤沙團的梭梭苗,遠處駝鈴清越,叮叮當當的,由遠而近。
循聲望去,竟然是牧羊人老阿肯趕著羊群,晃蕩著過來,他頭上還那頂舊氈帽貼著幾個蒼耳小圓球。
大老遠的,老阿肯就開始打招呼了,咧嘴笑著,露出一排黃牙:“哎喲!胡楊!帶著你家小伙子在林子里尋寶呢?”
走近了,老阿肯這個大老花眼,沒瞅見胡梭教下的那一叢梭梭苗,反而先瞥見了沙地上那幾坨剛剛半風干的牛糞,就一副了然的表情,甚至還故意拖長了聲音:“敢情是在撿牛糞啊,這活,我干得多了。”
胡梭耳根唰地紅了,立馬反駁:“叔,咱在移植梭梭,不是在撿牛糞。”
立馬把腳邊一坨半干的牛糞往外面踢了踢,燙腳那般,一臉嫌棄。
“哦,移植梭梭!”老阿肯一聲悠長的嘆息,話鋒一轉,“”就算撿牛糞咋啦?娃娃,我給你說,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跟在牛屁股后面撿牛糞,那才叫一個勤快!“
胡梭直起身子,他知道,撿牛糞,跟撿柴火似的。
老阿肯胡子一翹,繼續說:“這牛糞餅,好啊!“
他說得眉飛色舞。
胡梭手里捏著的小鏟子不知不覺放下了。
“撿牛糞,沒點眼力勁,干不了!要專門挑那些硬的!”老阿肯竟然在這里教起胡梭撿牛糞的“秘訣”?
“聽聲兒,拍起來響當當的,才是上等貨!”
好家伙,這撿牛糞,還講究個手感。
“不過就是撿個牛糞而已,還要聽響?這架勢,怎么聽著跟在西瓜攤上挑選沙瓤大西瓜的模樣,有幾分相似呢,同樣是拍瓜聽聲?”胡梭想著。
“新鮮的?沒干透,濕噠噠的,草都沒有干透呢,不行!”他一副夸張的表情,繼續說著。
“一塞進爐子里,燒起來來黑煙滾滾的,又濃又嗆,惹得人眼淚鼻涕一塊兒流!整個冬天牧場就跟個被煙熏的地窖似得,說不定,一個冬天這味道都沒散凈。”
“太干的,陳年的老糞,都酥脆了,也不怎么行,一碰就碎成渣渣,白忙活。”
聽到此處,胡梭又了一愣,表情直接僵住了,“酥脆”這次,他只見人用在糕點、餅干上,還沒有聽人用在“牛糞”上的。
聽著,他努了努嘴,心想,這個老阿肯,這張嘴啊,以后讓我怎么去面對那些酥脆的糕點呢。
老阿肯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豐富語言的殺傷力,自說自話,“撿回來,拍扁它,記得哦,要打得瓷瓷實實的!跟打馕的力度差不多,要將面胚子拍得實實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