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暴過后,胡梭蹲在自己土地開裂的院子里,手里拿著一把螺絲刀,一打開機腹,沙子就簌簌往下掉。
“里面都進沙了。”胡梭撓一把頭發(fā)。
“沙子卡進了承軸了?”循聲望去,是父親。
沙塵暴后,兵團農(nóng)場那邊還有很多事需要他打理的;幾天下來憔悴了不少。
“嗯。”胡梭點點頭。
“這里的沙子怎么這么細(xì),連防塵罩都沒有防住。”胡梭下意識把沾著油污的手往褲子上蹭了蹭,在工裝褲子上留下一道油跡。
胡楊也蹲下來,他每次蹲下來的時候關(guān)節(jié)都會響動。
看著無人機的軸承、電機等內(nèi)部主件,若有所思,撿起一把地上的沙子,從指縫中漏過,眺望遠(yuǎn)方,“這里的沙不一樣。是庫姆塔格刮過來的,比本地沙輕三成。”
胡梭看了一眼父親手中那般帶著銹紅色的沙子,父親嘴里的“庫姆塔格沙漠”,就是古稱“莫賀延磧”,是玄奘西行最艱險的路段之一,也是古絲綢之路“大海道”的必經(jīng)之地;如今也是“半城金沙,半城綠”。
胡梭晃的一抬頭,驚覺原來沙子也有輕重之分。
父親粗糙的手指指向無人機右前翼:“這里,要加個弧度。沙會順著走,不會卡進軸承。”
胡梭目光突然瞧著軸承、電機前面的曲面槽:“這里嗎?”
扭頭望向父親,看著他陽光下溝壑縱橫的臉。
“對,在這里設(shè)計曲面導(dǎo)流槽,利用氣流將沙粒甩出,就不會堆積。”胡楊說著。
胡梭的喉結(jié)突然動了一下,心中的弦仿佛被撥動了一下,不重不輕,卻能余音繞梁。
這是闊別四年后,父子的首次深入聊天,沒想到竟然是父親在教自己如何調(diào)試改裝無人機。
父親似乎也有所觸動。
他讓沙子漏過自己的指尖;看著沙粒簌簌落下,歲月如煙塵。
”當(dāng)年咱們兵團的機器,軸承老卡沙子——”父親的嗓音像被風(fēng)沙打磨過的齒輪,”還有咱兵團的拖拉機,引擎蓋一掀開,里面全是沙子,最后還不是一樣將它給整活了。“
“靠的是離心力!”胡楊吐出三個字,“甭管大軸承、小軸承,只要能轉(zhuǎn),想法子讓它高速轉(zhuǎn)起來!沙子輕,順著這個曲面,咻的一下就飛出去了。”胡楊介紹著自己對付老式拖拉機進沙子的經(jīng)驗。
胡梭頓悟。
有些事就跟治水那般,宜疏不宜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