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三點半,座落在臺北的飛翔出版社里會議室沉靜如水。冷氣的運轉聲被厚重的玻璃墻阻絕,只剩白墻上映照著筆電螢幕的反光,和紙杯里咖啡逐漸冷卻的痕跡。
這棟出版社大樓位於臺北信義路的老式商辦群中,樓下是便利商店和老書局,玻璃帷幕外是午後的云層堆疊,遠處的臺北101在yan光折s下像一座靜默的圖騰。
池六一坐在長桌一端與自己的編輯林凱杰面對面坐著,身形瘦削,墨se長發束成低馬尾。他的視線落在桌上那張試作封面cha圖,神情淡然到近乎冷漠。
「墨野老師,很高興您再次加入飛翔出版社。」林凱杰朝池六一先是恭賀,頓了頓接著道:「您現在看的這個是試作封面的圖樣,沒問題的話就能開始投入制作,接著就是出版了。」
池六一只是看了一眼這張進幾乎完美的cha圖,搖了搖頭:「抱歉,這張圖,沒有靈魂,不是我想要的。」
林凱杰捏著紙杯的手微微一頓。他早已習慣作者有意見,但像池六一這樣毫不拐彎抹角的評論,仍讓人一時無言。
「你是指人物表情、構圖,還是整t風格?」林凱杰盡量維持平和語調。
池六一起身,居高臨下看著中年男人,冷聲道:「構圖沒問題,技巧也不差,就是不合我的胃口,反正不是只有你們找我簽。」
林凱杰抬眼看池六一,本以為這次的cha畫人選能順利敲定,畢竟時程緊湊,而且繪師畫技高超,曾經也是繪師的池六一應該也會選擇。但眼前這位創作者——不對,應該說是這位家——他沒得強求。
看著十年前突然消失的池六一,樣子b起十年前更加憔悴,與人保持距離的模樣,內心有些心疼。他不知道這十年池六一的生活是怎樣的,但是看著他的變化,抓了抓本就沒有很多的頭發,嘆了一口氣:「唉,知道了,我試著跟boss談談這件事。」
「多謝,凱哥。」池六一用十年前的稱呼,道了聲謝,準備轉身離開出版社。
「墨野老師,還是您要自己……」林凱杰在池六一轉身時,站起身,大聲想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但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一個凌厲的眼神制止了。
「……由你自己畫,能夠b誰都懂這個故事。」林凱杰不si心,雖然語氣不重,但每個字都像投石入水:「與其請別人去猜你腦中的畫面,不如你自己來。」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直到池六一聽不到身後的聲音,才抬腳繼續走。
池六一一言不發地走出出版社,他避開走廊墻上貼的海報,那些新人畫展、封面畫家介紹、創作者合影,像無數無聲的記憶碎片,隨時會刺穿他偽裝的平靜。
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天才繪師」稱號滿街的孩子,他改寫,不再畫畫,也不想讓畫筆沾染情感。
……至少,他以為自己已經如此。
臺灣北部的秋天,說冷也不冷,說暖也不暖。池六一漫無目的走在路上,剛才他踏入熟悉的出版社,自然也g起十年前的回憶。臉se蒼白了一順,緊握自己的拳頭,更加堅定走向封塵已久的畫室──即便自己每次靠近那里,都會生理x反胃。
池六一,你自己決定要走出去的……不可以退縮……池六一心想,他陷入黑暗有十年之久,是時候要出去了。強忍著惡心,拖著沉重的雙腿,一步步往曾經最ai,也是令他惡心的地方走去。
傍晚時分,池六一回到他在新北淡水的老舊三層樓小屋,沿著斜坡走上山邊,經過那棵他與姊姊一同種下的小葉欖仁樹。那件事過去後,這附近的居民早已般離,各處都貼著待售的字樣,唯獨自己與姊姊曾經居住過的房子,他遲遲沒賣,卻也沒住。
池六一特意繞過那個地點,有些緩慢的回到曾經的家。看著屋外生銹的鎖孔,還是沒忍住吐了出來。鐵銹味就像是鮮血的味道,刺激他的大腦,y生生讓他回想起那個不堪的畫面。
他休息一陣後,手抖的將鑰匙cha入鎖孔,艱難地將門打開,迎面而來的是空氣中灰塵的氣味,藉著午後的yan光,池六一并沒有開燈,而是一步步走向位在頂樓最後一間的畫室,那是他姊姊特意為他打造的。
看著熟悉的門板,想起最後一次在這里畫圖的場景,旋開門把發出細細聲響,許久不保養的門,「吱呀」的打開了,那聲音就像是恐怖電影里的名聲。畫室灰塵混合著乾裂顏料殘留的氣息,老舊畫架靜靜立著,角落畫箱半開,里面堆著泛h的素描紙與乾y的畫筆,場景就如當年他離開時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