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嚨里總是干的,像沙漠里曬裂的河床,拼命咽口水也沒用,那時候的口水又少又苦,滑下去像砂紙在刮你的喉嚨管,刮得生疼,反而勾得胃里更火燒火燎,舌頭上還會莫名其妙地泛起鐵銹味,或者甜膩膩的怪味,那是身體在警告你,它撐不住了。”
朝暮越說越靠近林想,她臉上的表情未變,但林想卻從中看到了一種她從未見識過的荒漠神情。
就好像她已經脫離了這副身體,去了一片林想未知也未見過的恐怖的地方,飽受折磨。
“到了那個時候,人的腦子會變得很奇怪,看什么都像吃的。”朝暮的眼神有些空茫,仿佛穿透了時空,回到那個時刻。
“墻皮?像掉渣的干糧,爛泥巴?像發霉的豆沙餡,別人扔掉的、沾滿污垢的骨頭…你盯著它,腦子里想的不是臟,是那一點點刮下來的骨髓,那一點點油腥…光是想象它在舌尖化開,嘴里就瘋狂冒酸水,胃里那團火會騰地一下燒得更旺。”
林想微微顫抖了一下,她的嘴唇因為朝暮的描述而蒼白,她這時才想起來,這位總是被人詬病舉止粗魯的姐姐,并不是生來如此的,如果她能和自己一樣長大。
那她也會和自己一樣被父母夸贊優雅得體吧。
“那感覺…就像有只瘋狗在你肚子里刨,在啃你的腸子,理智早就被那無休止的絞痛和腦子里對食物的瘋狂渴望撕碎了,尊嚴、羞恥、在胃袋一次次兇狠的、空蕩蕩的抽搐面前,連灰塵都不如。你會盯著最骯臟、最不可能入口的東西,眼睛發直,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能吃…舔一口…舔一口就能活…”
朝暮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
“那種餓…不是想吃好東西的餓,是身體里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要活下去”
林想仿佛感同身受一般咽了咽干燥痛苦的口水,她又大又明亮的眼睛里含上了淚水,朝暮描述的太詳細了,她幾乎能想象得到,她是如何在備受欺辱的環境中長大,又是怎么被王媽這個以下犯上的刁奴欺負的。
林想猛地站了起來,她氣勢洶洶的沖進了主宅的后廳,那里都是待命的服務人員,隨時接受前廳客人的召喚。
她太生氣了,以至于甚至沒有和朝暮打過招呼后再走,失了禮數。
“二小姐。”王媽看見林想過來,立刻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著,這位小姐可是未來太子妃,她可不敢怠慢了這位小姐。
“啪!”響亮的耳光在后廳里回蕩。
“林念才是林家的二小姐,從她進府的那一刻起,她就是二小姐!”林想這輩子第一次動手打人,她的手都是抖得,她眼中的淚水這時因為憤怒而蒸騰為了霧氣,讓她那雙可愛的杏眼變得威嚴起來。
“府里念在你是服侍久的老人,就算知道你經常干點小偷小摸的事,也只當看不見,沒想到你居然還敢為難自己的主子!”林想氣的喘不過來氣,旁邊站著的侍從立刻上來,扶住她。
王媽嚇得一哆嗦,立刻跪了下去。
她今天先被林念打,沒等到夫人老爺懲戒林念,反而當場認了她這個女兒,本來就慌得要死,現在又被這個林家最看重的小女兒打。
她已經知道自己會有什么下場了。
“小姐,消消氣,這事我一定處理好,給您個交代。”管理保姆的尤媽,表情柔和,語氣溫柔,但她看向王媽的眼神里卻全是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