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內(nèi)有片刻的沉默。
然后,何青長開口對徐曄道:“徐將軍,你我都是顧閣老的門生。此戰(zhàn)顧海望戰(zhàn)敗,雖然京中尚未發(fā)落,但顧家在軍中的控制力已不如前。朝野軍中,不少人都在觀望。若是此時這件事曝出來……”何青長的目光掃向了那封北狄的國書,他頓了頓,又道,“陛下和陳黨必會借機鏟除顧閣老在京師軍中的力量。”
他又抬起眼看向了徐曄,徐曄的眼中已有了細思極恐的后怕。
何青長放慢了語氣:“到那時,兵部尚書和允州節(jié)度使,只怕也要再議人選了。”
徐曄深知何青長說的沒錯。
他雖遠在允州,卻也聽到了些京中的風聲。陛下親政以來顧陳兩黨黨爭加劇,且陛下似乎頗有針對顧黨的意思,尤其是刑部尚書杜荊倒臺之后,甚至有顧閣老失勢的傳言傳出來。
所以,當他聽到顧海望干出了這樣的糊涂事時,除了震驚和憤怒,更多的卻是在想著該怎么把這件事壓下來。
何青長像是看穿了徐曄的想法,他道:“這封國書不能就這樣呈遞給陛下。”
徐曄點了點頭。
何青長卻話音一轉(zhuǎn),道:“但是,也不能完全瞞著不報。這二百兩銀票不是小數(shù)。若是北狄真得了二百兩銀子,那明年的仗就不好打了。”
徐曄也沉默了下來。
二百萬兩白銀夠買太多的軍備糧草了。
北狄多是游牧民族,農(nóng)耕和冶鐵的技術(shù)比大景落后許多。徐曄先前制定的針對北狄的戰(zhàn)略中就有一條“以逸待勞”,簡單說就是因為北狄物資匱乏,必定經(jīng)不起持久戰(zhàn),所以戰(zhàn)事拖得越久對大景越有利。
但若是北狄得了這二百萬兩銀子,那大景這一點優(yōu)勢便不復存在了。
“他們用的是寶豐商號的銀票,最大的面值是五萬一張,一共四十張,一般的票號分行沒有這么多的現(xiàn)銀,需要等幾個月才能全部取出來。我已經(jīng)問過他們二人,那些銀票的密押一樣,應當是同一批刊印的銀票。”何青長嘆了口氣,頓了頓,道,“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四個月,這些銀子很可能已經(jīng)被取了出來,但順著這些密押去查,或許能查出些北狄在我境內(nèi)的暗線來。”
說完,何青長將一張謄寫著密押的紙條遞給了徐曄:“徐將軍,你對允州熟悉,寶豐商號在允州的分號讓你那邊的人去查吧。”
徐曄接下那張紙條,他從進門開始就懸著的心這時才算是真正地放了下來。
他雖與何青長都是顧世海的人,但兩人并不熟悉,此次雖然在一處扎營作戰(zhàn),但何青長那個不茍言笑的性子,素來不易與人親近。
因此當何青長突然問他是不是知道顧海望拿五百萬兩白銀賄賂敵軍的時候,他一時間將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彼時顧海望是主帥,徐曄是副將。何青長完全有理由懷疑徐曄對此知情,甚至都可以懷疑是他給顧海望出的主意。
但此時何青長將整個允州的商號都交給徐曄去查,意思便是相信他與此事無關(guān),也不會插手允州的事情。
這是一個十分明確的示好信號。
徐曄立即跪了下來,道:“屬下定不辱命!”
“起來吧。你我是同一陣營的兄弟,不必如此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