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本來已經絕望,一聽此話重綻笑顏:“好的,我愿意相信兒子。再給我一晚上,我交代下后事,明早跟你離去。”
“可以。”對此千愁滿口答應,女兒既愿意回族,這些小事自無需計較。
在他看來,以女兒的容貌和家室,只要隱去這段歷史,還怕沒人追求,任他是哪族妖孽,又怎敢瞧不起我族了?時日一久,不怕你不變心。至于這小子,血脈不純正,將來難有大作為,不足為慮。
這是楚云和菲菲的最后一晚,照例飲酒暢談,重溫溫馨時光。楚天年幼不知事,無牽無掛早早睡著,菲菲懷抱他一整晚,強睜淚眼徹夜未眠,直到天色大亮。
清晨時分,菲菲交給楚云傳承玉佩,額前現出血妖瞳,含淚告訴他,若有一天兒子擁有這種眼睛,就告知一切真相,彼時便有了一家團聚的希望。
楚云將愛妻送出大門,早在等候的千愁挽住菲菲,大袖一甩、轉身就走,身形一個模糊,便消失在他眼前。
此后兩日,楚云傷心欲絕,日夜飲酒,一面麻醉自己,一面緬懷往事。
血佩
修為下滑后,楚云多次以意念內視身體,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可是,無論怎么修煉,使用何種手段,始終無法凝聚元丹,重回“凝丹境”。
漸漸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能突破修為。即便是化罡境武者,一旦失去潛力,就只能讓人維持表面尊敬,再難有發自內心的敬畏。
楚云這種狀態當然不適合進入靈武學院,只得忍痛放棄加入學院的機會,靈武選拔上辛苦拼搏得來的名額毀于一旦,可比殺掉他還要難受。
后來,那位八字胡導師親來查看他的傷勢,可就連他都查不出所以然。眼見這位好苗子竟落得這副田地,倍感唏噓卻無可奈何,雖然同情對方,身為學院導師,總不能破例為靈武院系錄取一個廢人。
事實上,菲菲懷孕時曾代楚云向他請假,卻不想再相見時,兩位準學員,一人被辣手廢掉,另一人消失無蹤。
對楚云勉勵幾句,這位導師終究束手無策,只得離開此地回靈武院如實稟報。
不知道靈武院高層如何討論,總之此事一傳遞上去,就如石沉大海、不了了之了。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楚云深深感受到所謂世態炎涼,往昔好友們一個個離他而去,族中長輩們看他的目光中不再含有期待,大批追隨者、崇拜者們皆化作鳥獸散,唯有幾位至交仍保持聯系,聊勝于無,卻難掩凄涼境地了。
于是,他開始疏于交往、遠避俗務。如今,生活在世間的,并非往昔天才,只是個痛失愛妻、沉溺悲傷的可憐鬼。
往日無人不知的響亮名頭,現如今更成了一種諷刺。就連掃地雜役、丫鬟仆人都敢于嘲諷幾句,通過打壓墮落的強者獲取成就感。
長此以往,楚云徹底成為廢物的代言人,而廢物的兒子當然也是廢物,于是楚天自小就難辭其咎。
另外,菲菲召喚妖狐之靈時,附近有很多目擊者,消息傳播開來,眾人都知道楚云的妻子,竟是個妖怪。
由此看來,楚天不僅跟他爹一樣是個廢物,還像他娘一樣是個妖怪。在喜歡獵奇的人們看來,這無疑是很好的談資。于是,人們望向楚天時,往往會戴上有色眼睛,似是看到異種和廢物。
幸運的是,與楚歌一戰之后,不過,部分人得知楚天年紀幼小,實力很是不俗,便高看一眼,轉變了一些固有印象。
但這只是暫時的,若是楚天后續表現不好,被同輩們拉開距離的話,“廢物”的帽子定會再度戴他頭上,甚至陷入更悲慘的境地,像他父親當年一樣,爬得越高跌得越狠……
夜色深沉,銀月已至中天,像是被楚云的故事打動,敞開心扉,以溫柔月光撫慰著院中父子。
楚云話已講完,楚天依舊沉溺在爹娘相遇那個年代,呆坐良久方回過神來,一摸臉,冰涼的全是淚水,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早流得滿面都是了。
“咦,你流淚了,都十幾了還像小孩一樣哭鼻子。哈哈,早知道你這么脆弱就不告訴你了。我早說了別問這事,你偏不聽,現在哭成什么樣了,真是自討苦吃。”
楚云搞怪叫道,表面嬉笑,實則是活躍氣氛,免得兒子太過傷心。
聞言楚天手忙腳亂抹去眼淚,在心中暗立誓言,此生此世,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把娘親尋回,若違此誓,天誅地滅。現在修為弱小,可有朝一日強大起來,定會趕赴妖族,詢問下那位名義上的“外公”,憑什么拆散自己家庭。難道實力強大,就能為所欲為了么?
楚云沉吟一下,從袖中取出一物鄭重遞過去,楚天伸手接過,定睛一看,是個晶瑩剔透的血紅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