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個彬彬有禮的“請”的手勢,像一把無情的、冰冷的、淬了劇毒的匕首,瞬間刺破了六指何那早已被兩千六百萬這個天文數字撐得無比巨大的貪婪氣球。
整個拍賣廳,在經歷了短暫得如同一個世紀般的死寂之后,爆發出了一陣壓抑不住的、充滿了嘲諷和幸災樂禍的竊竊私語。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燈一樣,齊刷刷地,聚焦在了那個還保持著舉牌姿態、僵在原地的六指何身上。那些目光,來自香港最頂級的富豪、最神秘的術士、以及最冷酷的江湖大佬,每一道目光,都像一根鋒利的、帶著倒鉤的針,狠狠地扎在他的臉上,扎在他的自尊上,將他那點可憐的、投機取巧的小聰明,剝得干干凈凈,體無完膚。
“兩千六百萬!前排嘅何先生出到兩千六百萬!仲有冇高過佢嘅?”臺上的司儀小姐,顯然也是個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中老手,她的職業素養極高,完全沒有給我或者六指何任何反悔的機會,立刻就開始了最后的報價,她的聲音,因為極度的興奮而變得有些高亢,像一把小錘子,一下下地,敲打在六指何那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上。
“兩千六百萬,一次!”
六指何的臉,在一瞬間,徹底失去了血色。他那張本就因為常年混跡于風月場所而顯得有些瘦削的臉,此刻變得慘白如紙,額頭上瞬間就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冰冷的汗珠。他臉上的笑容,還僵在嘴角,但那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像一個戴了劣質面具的小丑。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從頭到尾,都被耍了。
那個戴面具的神秘買家是托,這個看起來像個愣頭青、不知天高地厚的“富二代”,也是托!他們兩個,一唱一和,聯手給他挖了一個巨大無比的、足以將他活埋的深坑!
他不是那個自以為是的獵人,他才是那只最愚蠢的、一頭撞進陷阱里的……獵物。
“兩千六百萬,兩次!”拍賣師的聲音,像催命的鐘聲,一下下地敲打在六指何的心上,將他最后的一絲僥幸心理,也敲得粉碎。
他下意識地就想放下號牌,想大喊一聲“我唔要啦”,想說自己是喊錯了,想用盡一切辦法來反悔。但他一回頭,就對上了第一排,那個【守舊派】代表投來的、冰冷得如同刀鋒般的眼神。
那個眼神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純粹的、不帶任何感情的、如同在看一件死物般的……殺意。
六指何渾身一顫,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如果他今天敢在這里反悔,讓【守舊派】這個連金爺都要忌憚三分的龐大組織,在全香港的玄學江湖面前丟了這么大的臉,那他明天,很可能就會變成一具被灌滿了水泥、沉在維多利亞港海底的“人形礁石”。
一邊,是傾家蕩產。
另一邊,是……魂飛魄散。
他根本沒得選。
“兩千六百萬,三次!”
“砰!”
拍賣師手中的那把紫檀木小木槌,重重地落下,發出一聲清脆的、如同最終審判般的聲響,也徹底宣判了六指何的“死刑”。
“成交!恭喜何先生,以兩千六百萬港幣嘅天價,成功投得呢件國寶級嘅‘元代麒麟望月圖青花大罐’!”
司儀小姐的聲音,充滿了激動和喜悅。但這個聲音,聽在六指何的耳朵里,卻像是一首專門為他奏響的……哀樂。
他完了。
他不僅要自己掏腰包,支付這筆他就算賣血賣腎都根本拿不出來的天價款項,還得罪了那個他根本就得罪不起的【守舊派】。
我看到,那個【守舊派】的代表,在拍賣錘落下的瞬間,就緩緩地站起了身。他沒有再看六指何一眼,仿佛六指何已經是一個與他無關的死人。他只是冷冷地,隔著十幾米的距離,瞥了一眼我所在的方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已經寫上了死亡日期的獵物,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蔑視。
然后,他便帶著他的人,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拍賣廳。
六指何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整個人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一屁股,癱坐在了那張昂貴的真皮椅子上,臉色慘白,失魂落魄,嘴里還在喃喃自語:“冇可能嘅……冇可能嘅……”
而我,則在心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第一步,成功了。
雖然我們也沒有拿到那件青花瓷,但至少,我們成功地,在【守舊派】和六指何這條走狗之間,制造出了一道無法彌補的、充滿了金錢和仇恨的裂痕。
很快,就有兩個穿著黑色西裝、手臂上肌肉虬結、看起來像是保安的工作人員,走到了六指何的身邊。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兩尊冰冷的鐵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