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的目光釘在那卷羊皮紙上,又緩緩抬起,銳利地刺向大食使者那張謙卑笑臉下深不見底的眼睛。
遇水即潰?
這玩意兒聽著邪乎。
但大食人挑這時候獻“禮”,用心險惡!
這哪是禮?是試探!是挑釁!
想用個破方子,換安西棉布茶葉的暢通?
更深一層,怕是想摸進安西真正的命門!
“貴使有心了。”李恪臉上浮起一絲恰到好處的審視笑容,聲音四平八穩,“呼羅珊總督的‘美意’,本王領了。東西聽著新鮮,只是……”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目光掃過旁邊豎著耳朵的西域各部首領,“安西的棉布茶葉,自己都不夠吃,關乎百姓肚子、軍隊刀槍。
商路怎么開,開多大,得掂量著來。這方子嘛,本王先收下琢磨琢磨。至于通商……等本王跟諸位首領議過再說。”
秘方照單全收,通商大門虛掩著。
給點希望,又不松口。
這話也是敲打那些心思活絡的首領:安西的東西,不是大風刮來的!
使者臉上的笑僵了一瞬,顯然沒料到李恪滑不留手。
他反應極快,立刻躬身:“大都護思慮周全,我等自當遵從。便在疏勒城驛館,靜候佳音。”
姿態放得極低,行禮退下,毫不糾纏。
宴會氣氛微妙地凝滯了一瞬。
李恪卻像沒事人,舉起酒杯:“小事!諸位,滿飲此杯!愿我安西與諸部情誼,如那水泥碑,長長久久!”
“長長久久!”眾人應和,氣氛重新活絡。
深夜,疏勒城臨時大都護府,燈火通明。
那卷“自潰水泥”方子攤在桌上。
李恪、蘇定方、秦紅梅、杜明月圍坐。
“遇水就爛?”蘇定方擰著眉頭念出來,嗤笑,“用在船上?船泡水里,水泥自己先爛了?坑傻子呢!”
“坑人是真,”李恪手指輕叩桌面,“但大食人不會白費力氣。獻這方子,一為試探,二怕是當魚餌,想釣出我們真正的水泥方子,或者……塞人進來。”
他想起那些翅膀帶黑紋的蝗蟲。
杜明月拿起羊皮紙,仔細嗅了嗅墨跡,又捻了捻紙張,秀眉微蹙:“殿下,紙墨確是西邊來的。
配方本身……看著有門道,用了些西邊特有的礦粉草木灰,但關鍵幾味輔料配比寫得含糊,還故意摻了兩種相沖的東西。
真按這個做,別說遇水潰散,怕是連粘都粘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