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一句:“重點是咱打架的時候,扔了什么東西嗎?重點是,扔的種子最后都成活了啊!”
二蛋吼的這一嗓子,就如同石頭落于水面上那般,瞬間泛起了漣漪。
虎子、丫頭他們如夢初醒:“對對對——胡梭哥,你去看看嘛,咱扔過的種子,有的落在什么落腳,有的落在了沙地上,第二年都零零散散地長出了些苗子——”
說著,甚至有點自豪的,從口袋那里掏出來好幾顆深褐色、裹著堅硬外殼的沙拐棗種子,獻寶似得捧到了胡梭面前,一副求表揚的模樣,眼睛亮晶晶的。
“第二年,真的長出了好幾叢苗子,綠油油的,就在沙溝那邊。”虎子補充說。
“好幾叢呢,長得最高的那一棵,都比我高了——”丫頭補充說,眼睛興奮地閃著光,“最后還被我給壓折了呢。”她使勁的比劃著,似乎在說,那樹苗就是她的專屬記號了。
孩子們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聲音交織在一起,急切而生動:仿佛那抹遙遠的綠色就在眼前。
“東邊沙窩子那大石頭縫隙下,長得最高的那顆沙棗樹,是我二年級的時候,跟虎子打架的時候,扔了一把沙棗核,長成的,我記得清清楚楚!”
“還有些長得弱弱小小的,就躲在那石頭縫隙當中!”
“咱們去看過好機會呢。”
“真的活了!沒騙人!”
聽著熊孩子們的七嘴八舌,胡梭的心頭一暖。
如今在胡梭看來,這群平日里在村子里橫行的熊孩子們,仿佛成了一群精靈,他們在這片沙地上,玩耍,胡鬧,又時不時埋下了些寶藏,最后,這些寶藏就被風沙雨雪悄然催生,藏寶圖漸漸浮出沙土之上。
每個細節,每一棵苗子,都帶著孩子氣的篤定;每一處的新綠,都有一種發現奇跡般的興奮和驚喜。
那幾棵意外存活的小苗,顯然早已成了這群沙地“野小子”們心中不為人知的驕傲和寶藏。
而他們這次過來,居然是向胡梭來分享這些秘密的。
想到此處,胡梭覺得,他跟孩子們過去那些不打不相識的過往和恩怨,都一筆勾銷了。
“互相扔硬殼種子?最后長出了新綠?”胡梭重復著這句話,心里猛的一跳,仿佛一顆種子也在他的心田當中悄然裂開了。
“難道,你們也覺得這個動作,跟我用無人機投擲種子錦囊的計劃,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
聽到此話,熊孩子們個個都點點頭,驕傲的,有幾分英雄所見略同的模樣。
此時,胡梭的目光在這群孩子們身上梭巡了一番,他從丫頭手中接過那個硬殼的核桃,把玩在手中,指腹上的老繭摩擦著種殼;目光又掃過孩子們那稚嫩且認證的臉,“所以,你們這趟特地過來,就是為了告訴我,你們在沙窩子里滾出了點道道出來嗎?”
他仿佛抓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東西從他的指縫之間漏過。
孩子們扔核桃,最后意外收到樹苗,這個動作,跟他計劃中的無人機飛播種子的項目,固然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妙就秒在,生命就是這般的百折不撓;種子的硬殼如甲胄,泥衣似襁褓,一旦落地,沾點水,就有種子的破土之法。
孩子們七嘴八舌所描述的那些角落——“沙溝背風處”、“老狼坡下的彎彎”、“石頭縫里”處的每一次從黃沙中長出來的新綠,在胡梭的腦海中異常清晰的勾勒出來。
也是將來,他的無人機也能這樣,沿著這些軌跡,一路飛播出去,就編制一道綠色的圍巾,一條專門繡給兵團農場的圍巾。
也許世界那么大,種子也希望看看。
這群孩子們的童真和魯莽,讓他看見種子錦囊飛播的希望,比任何精密的推演都更有力地撞擊著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