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冷冷地說道:“你想象的是不可能出現的情況,我太了解這些蠻夷了,他們以力稱雄,相互攻殺,為了生存而戰斗,靠了這些戰斗的經驗,加上塞外苦寒,生存不易,逼得他們只能以戰斗的方式活下來,然后,為了這點權力,而手足相殘,骨肉互殺,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的發生,則是要分離部落,這讓核心部落的實力,總是無法強大到可以壓制整個草原的地步。”
“幾十年,上百年后,分離出去的近親部落也成了遠親,成了仇家,那種以為一姓一氏的子孫后代可以統治草原的想法,就跟周天子以為姬姓諸侯可以控制天下一樣可笑,所以在草原之上,沒有禮法,沒有規矩,永遠重復著戰爭與仇殺,想要出現一個強大的統治者,號令大漠,都是幾乎不可能的。”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可能,無論是匈奴還是北魏,都能做到一段時間內一統草原,然后大舉南下,入侵中原,但他們進了中原之后,那套以力稱雄的辦法,還是不好使,中原之民不認這套,他們又不能把中原百姓斬盡殺絕,這樣無人為他們效力耕作,所以,最后他們都只能學習中原治國的周禮儒家這套,最后融合進你所謂的中華民族,成為中原之民。”
“但是,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他們也會被中原的花花世界所引誘,腐化墮落,變得跟中原的那些腐朽的世家貴族,士族官員們一樣,不思進取,失去武力,最后雖然能留在中原,但也與普通的原來的中原農夫們無異。你說的這個滿族人所建立的清朝,在你后面的描述里,也是如此,他們進了中原之后,也學了漢人的這套生活方式和價值觀,也必然會習慣靠了漢人的農民來供養自己的這種生活方式,而他們入了中原之后,就會跟燕國一樣,失去了大量的草原上騎射的機會與資源,自己如果不主動地去留在草原上維持原來的生活方式,那早晚會變得與中原漢族無異。”
“你說的西洋列強,以堅船利炮打敗了清朝的軍隊,逼他們簽了屈辱的條約,甚至與他們清朝的官員與新的買辦資本家一起,開始統治與奴役起清朝的漢人百姓來,這些本就是異族入主的滿人,是不會把中原的百姓真正當成自己的子民和族人的,在打不過外敵的時候,那跟著外敵一起來奴役中原的百姓,以維持自己的統治,是幾乎惟一的選擇,你所說的什么出個漢武帝,或者說出個越王勾踐,是幾乎不可能的事,除非…………”
說到這里,老祖微微一笑:“除非是底層的百姓們自發地起義,出個陳勝吳廣,推翻這些腐化墮落的上層統治者,就象你劉裕一樣,能靠了軍功和建義,奪取政權,然后靠著強大的軍力,去打敗外來的洋人列強,如此,可以說是得民心,順天意,有逆轉乾坤,再造華夏之功,也可以順理成章地改朝換代了。”
劉裕勾了勾嘴角,說道:“首先,這種西洋列強的入侵,不僅是軍事上,經濟上,更是文化和價值觀上,他們靠了軍事勝利,在中國各地開始傳教,以小恩小惠來進行一些布施,就象五斗米道一樣,以教會的方式,讓百姓互助,以對抗官府的欺壓,然后會吸引不少百姓相信這些洋教,他們的傳教士們,借著自己特殊的身份,可以不遵清朝的法律,甚至被地方官員們視為洋大人,不敢得罪,于是他們可以用百姓們的香火錢,或者是那些在中國進行商業貿易后賺的錢,來吸引更多的百姓信教,成為教民。”
“這些教民就接受了洋人的思想,他們不再信奉中原的周禮儒家這套,不再把清朝皇帝看成天子,而只認上帝,這個上帝教派宣揚的是人人平等,雖然這種人人平等是虛偽的,只是口號,但起碼也是讓不少人從此失去了對皇權的敬畏,也開始反思人生在世的意義,難道就是從出生到死亡,不停地作牛作馬,以供那些官員,貴族,乃至皇帝作威作福嗎?”
“如果是在以前,皇權強大,想要起義就會給鄰村鄰鄉的地主,豪強們給滅了,更不用說大規模的造反,是敵不過朝廷大軍的,就象現在我要消滅天師道的妖賊一樣。可是,如果朝廷官軍在面對西洋列強的軍隊時不堪一擊,那想要造反的百姓也好,有野心的豪強地主也罷,他們就會有了別的想法,覺得清朝官軍也不過如此,如果有洋人相助,那是可以起事推翻清朝,改天換地的。”
老祖的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道理雖然如此,但是你也說過,這些西洋列強是更喜歡和清朝合作的,起碼跟清朝官方合作,人家口岸也開放了,宗教也讓傳了,地也割了,款也賠了,表現得很聽話啊,愿意和列強一起合作欺負中國百姓,這樣的盟友不要,去支持中國百姓造反?那對這些西洋列強有何好處呢?要是出了自立后要讓中國強大,自立的領袖,那還會受制于列強嗎?”
洋務運動保家國
劉裕哈哈一笑,說道:“這回倒是讓你說中了,西洋的帝國主義列強沒安好心,他們只是想借著跟腐朽無能,只想保著自己皇位的清朝統治者合作,從中國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絕不是真正讓中國強大起來,而一邊與清朝統治者合作,賺取中國的金銀,一邊借著這種合作,向中國輸入各種宗教,西洋文化,是為了讓中國人放棄幾千年來的家國思想,從精神上讓中國人內在的精神聯系瓦解,把統一的,一體化的中國,分裂成以前周天子時代,那種天下諸侯林立,互不統屬,攻戰不斷的戰國時代。”
“洋人們傳入的這種人人平等的思想,不是真的要讓中國人以為平等了,而是要中原大地,處處出叛軍反賊,因為一個統一的中國,哪怕是清朝朝廷這樣的統治者,也是讓西洋列強有所忌憚的,萬一哪天真的知恥而后勇,出一個秦皇漢武這樣的大帝呢,所以,一邊和中國做生意,在實力不足的情況下,用商業貿易的方式來獲取中國的金銀財寶,先從中國這里吸血,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一邊暗中在中國培植自己的代理人,找那些士族之中,對于皇權不滿的,有影響力的文人,讓他們鼓吹中國從文明上,從源頭上就不如西方,甚至是從人種上也是劣等民族,就象漠北的那些游牧部落那樣,即使是軍事強大,也把中原的漢家文化,儒學周禮這些看成是至高無上的文明,愿意拋棄自己原來的信仰,來改信這些,如此,則是會否定皇權,只認上帝,就象周朝一樣,摧毀大一統的基礎。”
老祖輕輕地“哦”了一聲:“可是就連周朝,也是有天子,有共主的啊,只不過是因為周朝后期無能,無力阻止諸侯間的攻戰罷了。”
劉裕搖了搖頭:“西方列強的那套文明,是不認天子,只認上帝的,上帝反正是虛無縹緲的神,誰也沒見過,但據說靠了上帝保佑,西洋列強的國家強大,軍隊無敵,清朝軍隊也不是對手,被打得體無完膚,這就證明了上帝的力量,而開放商業貿易之后,西洋的各種商品,工業產品又大量進入中國,比中國百姓手工制作的東西更有質量,更有數量,這更加會讓中國百姓們相信,西方是比中國更加富強,更加文明的,是他們高中國人一等的人種優勢,加上受到上帝的垂青,成為所謂的神之選民。”
“所以,中國的一切黑暗,都源于我們的文化出了大問題,源于我們大一統的君臨天下這種模式,所帶來的君王獨裁,奴役萬民,只有把君王打倒,這套大一統的模式取銷,而各地各州紛紛自立,最好是由洋人來統治和管理,整個中國,成為幾十塊,上百塊的西洋殖民地,最后連漢族人種也給洋人們換種,變成那些白皮異族的后代,這樣才是西洋列強們想看到的。”
老祖冷笑道:“還是以前鬼方的那套,不算稀奇,不過,他們的這套人人平等,其實不過是跟中原的那些起義造反時,喊什么均貧富等貴賤一樣,是為了爭取普通百姓的支持而已,這個人人平等,是為了讓各地的豪強起事,推翻清朝皇帝,然后把中國分裂,解體,最后由西洋列強的代言人上臺,讓全中國的百姓放棄抵抗,信奉洋人的這套,對吧。”
劉裕正色道:“是的,所以當時中國的有識之士,也認清了這點,知道了洋人沒安好心,是想中國徹底滅亡,當時的人們,想了很多辦法,企圖救亡圖存,而以漢人知識分子所做的洋務運動,算是一場不成功的自救。”
老祖笑著搖頭道:“你不是剛才說了,這些漢族的資本家,也不過是跟洋人合作,與他們做生意的買辦嗎?是西方的代理人而已,他們怎么不去迎合自己的洋人主子,反而是想救中國?”
劉裕朗聲道:“當時中國的士族,知識分子,并不是所有人都成為買辦,有些人雖然跟洋人合作,也辦起工廠,搞起機器實業,但并不是真的要成為西洋列強的代理人,因為,我們的文化中,忠孝仁義,xiong懷天下這種家國情懷,同樣也深深地融在很多士族的血液與靈魂之中,也許在洋人來之前,他們是剝削與奴役百姓,一直騎在他們頭上的萬惡地主,但面臨外來入侵,尤其是要否定幾千年的中華文明與傳統價值觀時,有些人還是挺身而出,想要救亡圖存的。”
“所謂的救,所謂的存,不是清朝這一家一姓的朝代,而是中華幾千年來的文明,洋人的這種文化入侵,是想把我們整個炎黃子孫,中華民族五千年來的一切抹去,最后連以前的歷史也不復存在,所有中原之民以后只記得的,就是西洋入主,更新換種,就象黃帝入主中原一樣,之前的那些中原原住民的歷史,也幾乎不存在,只成為傳說一樣。”
“這些士族地主,利用了自己手中的人力,物力的資源,購買了西洋列強的機器,武器,他們靠了平定天下大亂時所得的封賞與官職,置業購地,在那些通商口岸辦起了實業,買來洋人的機器進行生產,同時招募了大量失地的農民,進廠成為工人,靠這種與洋人的合作,他們也迅速地掌握了一些西方的技術,不僅可以生產出工業用品,還可以買來洋人的武器,編練出一批平叛之后的新軍,以取代以前以滿族為主的八旗軍戶。”
老祖的眉頭一皺:“八旗軍戶就這樣給取代了?就象后漢末時,黃巾之亂,朝廷官軍無法對抗,最后是讓天下豪強募兵擊賊,擊完黃巾之后,豪強們一個個成了諸侯,手中的軍隊也成為了私兵部曲,不受朝廷節制,所以,后漢名存實亡,很快進入群雄逐鹿的三國時代,你說的洋務運動,也是這個意思吧。”
八旗腐朽不可逆
劉裕點了點頭,正色道:“是的,洋務運動的前提,是那些漢人督撫們,受到了清朝朝廷允許自行回去招募軍隊平定叛亂的許可,就象后漢末年允許各地豪強自行招募壯士擊滅黃巾軍一樣,當時清朝的制度,不象現在,也不象以前,是靠外戚,察舉等方式推薦當官,或者是靠了爵位為官,那時候的清朝,實行一種名叫科舉的制度,就是讓天下的士人們進行考試,考有關四書五經中的內容,進行一些策論之類的文章,來看其文才,文才出眾的,每三年挑選二百多人擔任初級官員,有的是縣令一級,有的是進翰林院編修史書,以后慢慢擢升。”
老祖笑了起來:“等于是現在的這種察舉制度改為考試了,倒也公平了一些,不過,聽你這意思,只有士族士人可以考試,那天下間的普通百姓,庶民,他們哪來識字的機會呢?清朝肯定不會象你這樣,想要免費,義務地對于天下百姓普及教育的,所以,這種科舉,本質上應該還是在士族,在地主豪強內部進行權力的分配,普通百姓是不可能有翻身出頭機會的。”
劉裕嘆了口氣:“是的,這就是人壓迫人,人奴役人的封建舊社會,也是我一直想要打破的,這個先不談,只說那科舉制度的清朝,其實清朝是兩種制度并行,在武力方面,是以滿族人,包括草原上的代人,哦,后世的代人又叫蒙古人,是草原上后來又一次建立的一個大汗國,也取得了比匈奴更輝煌的成就,一度入主過中原建立了王朝,所以后世把草原民族都叫蒙古族了,清朝入主中原,就是靠在肅慎地區的滿族人和在草原的蒙古人,以精良的騎兵橫掃中原,從而取得了天下,當然,也有不少漢人相助他們,所以在清朝建國之后,把精銳的常備軍,設為八旗,有滿八旗,蒙八旗,漢八旗,類似后世的漢朝南北軍,秦朝的宿衛軍之類,是常備野戰主力,一遇戰事,就要隨時出動作戰的那種,并非要臨時征召募集的兵制。”
老祖點了點頭:“明白,這些是國之精銳,也是隨時要準備打仗的人,你之前說這些其實是本質上軍戶的性質,但是地位非常高,是國家的武力柱石,所以清朝等于是一國兩制,文官集團是靠那什么科舉,從漢人的地主中選拔,而武夫軍士,則是由這個八旗來充任,只不過他們不是象漢朝南北軍那樣只駐扎于長安城外,而是分駐全國各大城市和要塞,有點象現在北魏的軍戶,居于各州郡之中,都有專門的鮮卑內城,供其這些專事作戰的城人和家屬居住。”
劉裕正色道:“是的,除了全國十余萬的八旗外,還有上百萬的綠營兵,這些并非世代軍戶,而是招募后留在軍中,只要幾年一次的身體與技能考核通過,就可以繼續留軍,這些部隊,戰斗力不算強,最初是由清朝入關時,那些投降倒戈他們的前朝軍隊所改編而來,后來也基本上成為一個漢人從軍的渠道,因為八旗的名額固定,想要進入難于登天,只有進入綠營,才有當兵吃糧的機會,清朝前中期,四處擴張作戰,立功的機會不少,也有整部隊的綠營兵,因為作戰立功而直接給升為八旗的情況,雖然很少,但也是有希望,總的來說,清朝是這種滿族人為主的八旗負責軍事,掌握兵權,而科舉的漢人地主來當行政官僚的雙重權力模式,一度也保證了清朝近二百年的繁榮和強大。”
“但是在西洋列強打來之時,清朝已經有近六十年沒有大規模戰爭了,技術上不僅早就落后于這些西洋列強,連軍事素質上,也是急劇地下降,那些入關時可以橫掃天下,如狼似虎,騎著鐵甲戰馬,混身上下披著重鎧,沖鋒陷陣如履平地的八旗將士,到這時候已經在享受和鴉片的雙重刺激下,體弱多病,騎不得馬,穿不動甲,拉不開弓,其講武演練時,正規八旗兵所表現出的騎射武藝,甚至還不如當時年近六旬的清朝皇帝本人,要知道這個皇帝少年登基,也是幾十年沒有進行正規的軍事訓練了,就靠了少年時的這點底子,居然還比這些國之將士武藝更高,可想而知,在戰場上,為何八旗部隊,會被這些西洋列強打得一敗涂地了,并不完全是因為武器不如人,更多的是人不如人。”